这天是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医学院心脏内科专业第一次实物解剖课。宋井桐起个大早,站在梳妆镜前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白大褂,隆重而有仪式感。
“井桐大宝贝,好好上课,加油哦。”陈玉书从床上探出头来,头发乱蓬蓬的,似个鸟窝,一脸睡眼惺忪的看着宋井桐。仗着上午没课,昨晚上,陈玉书熬了个通宵看电视剧,这会儿有气无力的,那萎靡不振的模样逗趣了宋井桐。
“嗯,你好好睡觉吧,看你下回还有没有胆儿熬了。”宋井桐一笑,转身出门。
走在路上,很多人不自觉回头多看宋井桐几眼。一则是穿白大褂很引人瞩目,二则是因为宋井桐真的太美了,光彩夺目的。她一改往常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脸上脂粉未施,皮肤吹弹可破,不同于身边其他人的美,宋井桐有种天然去雕饰,出水芙蓉的自然灵动。
人都说,拥有一头瀑布般漆黑柔顺的秀发,已然是上天给的最好的馈赠。可现在,宋井桐不单拥有一头秀发,还拥有漂亮的脸蛋儿和顶好的身材,是被偏爱的人。
她的反应大抵迟钝,一路上悠然不自知。到了解剖室,宋井桐以为自己来得够早的,没料想教授来得更早。宋井桐走过去,问了声好。教授点头,“嗯,早。井桐吃过早饭了吗?”特有的雄浑祥慈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吃过了,桃园吃的粥。”宋井桐答。
教授又点头,边打开教案,边像老父亲一样的叮咛,“早饭一定要吃,以后出去工作了,一忙起来就是一整天,不吃早饭还真挺不过来。”
“嗯,记住了,谢谢教授关心。”宋井桐回。她敬仰教授,作为师者,教授很称职,毫无保留的传授知识;作为益友,教授不只教导道理,又总在生活的细节上予以关心,让每位同学倍感温暖和关怀。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宋井桐说了一句,然后回到位置上。跟所有人一样,宋井桐将手机关机,锁进柜子里。解剖室不让带手机,这点是有规定的,除非真的到了必须用手机的情况。
教授翻开点名册点名,全员到齐,无一人缺勤。出勤的情况,教授甚为满意。合上点名册,准备完毕,教授给同学做解剖示范。台下的人看得都很认真,屏息注视,一点儿小细节都不放过。窗外,风光秀丽,与他们无关。
程向阳一遍接着一遍打电话,每次都传来标准的女声,机械的重复着: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程向阳听得气恼,不免胡思乱想。他气愤,怀疑宋井桐故意不接电话,避他跟避瘟神似的。
“桐桐,你接我电话呗,有急事找。”电话打不通,信息总有用。说到急事份上了,总不能见着不回。程向阳逞不住嘴角上翘,为自己那点小计谋暗自欢喜。聪明,真是聪明。
大约过了有十多分钟,信息跟石沉海底差不多,半点动静没有,搞得程向阳都怀疑手机坏了。悠闲慵懒的站姿改变,看来着急了。又拨了个电话,不过是给别人拨的。“喂?”电话接通,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呢?一大早的打什么电话,扰人清梦。”看也不看来电显示,一通恼火的训斥。
“桐桐在不在宿舍?”对方的埋怨自动忽略,直接进入主题。好听的声音,熟悉到不能忘。陈玉书一个激灵,直直的坐了起来。恭恭敬敬,重重敲了下脑袋,懊悔自己刚才怎么就不看手机来电显示。希望,男神不要把自己的训斥放在心上。不不不,男神多忙呐,绝对没空记。暗自庆幸,陈玉书狗腿的问好,“男神,早上好啊。吃过早饭没有?”
程向阳沉下眉,自觉陈玉书废话真多。可是,他自己不也那样嘛?半斤八两,一副德行。程向阳耐着性子,又问一遍,“陈玉书,桐桐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没有啊。男神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回头她回来了我跟她讲一声儿。”陈玉书盘起腿,挺直腰杆,有板有眼的答。李兮窝在陈玉书床上,见她那严肃恭敬的样儿,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沉默了一下,“知不知道桐桐去哪儿了?”
“上解剖课去了。”
“谢谢。好好休息,挂了。”
嘟嘟的响声,陈玉书盯着手机发懵。这两人,默契也太好了吧?说的话都是一样一样的。还有还有,怎么一下就挂了,好歹说给些回报不应该的吗?陷入懵怔,李兮戳了戳陈玉书,她转过头,见李兮笑得贼眉鼠眼的。不,是真的特奸诈,笑意让人止不住阵阵恶寒,“书书,你出卖桐桐哦…”拉长声调,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玉书。
陈玉书被李兮的奸笑瘆得慌,急忙捂住她嘴,求饶,“别说出去,求你了,兮兮,你最好了嘛。”
李兮拿下她手,不吃这一套,“不说也不是不可以…”李兮故意卖弄关子,胃口吊得陈玉书这心七上八下的,看着陈玉书的表情李兮满意,开口说道,“听我同学说万荣路有一家美甲店…”
陈玉书赶紧扯住她,打断李兮的话,绝无拖泥带水,“成交,成交。”李兮得意洋洋要做击掌的手势,陈玉书恹恹的把手伸出来,有气无力拍了一下,低声咕哝,“资本家,吸血鬼,贪心鬼,大坏蛋…”
“嗯?某人说些什么?”尾调拉得长长的,李兮发出威胁的鼻音。陈玉书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此时有人因为程向阳而被剥削了闷闷不乐,他倒好,插着口袋心情大好的站在医学院解剖室的外边等美人儿。偶有人从程向阳身边经过,都会回过头来瞄几眼。S大公认的帅哥,谁不想多看几眼?岂料程向阳不解风情,发现几个表现明显的女孩子一脸花痴盯着自己看时,他冷着一张脸,浑身冷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吓得都没人敢上前搭讪了。
程向阳等得无聊,掏手机编辑短信,没编辑一半,进入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被打断信息输入,没好气,“打电话给我干嘛?有事快点儿说,我忙着呢。”
虞清绝乐了,手指翻到程向阳站在解剖室门前的照片,明知故问,有些揶揄的笑着,“你能有什么事?站在解剖室门前的走廊吹冷风吗?”
“什么事有必要告诉你?”程向阳知道了,不得怎么笑话自己。意下反应不对,警觉过来了,问,“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医学院的?”
虞清绝又笑了,倒也不着急,翻到浏览界面,放大手机屏幕上的字,还配合话语加上了悲苦凄凉的语调不缓不慢的开口,“痴情男神室外苦等,一片真心恐无回应。”虞清绝含笑,满满的都是看好戏的准备。
“这群无聊的人,嘴多舌杂。”程向阳气愤,眉一拧,“别让我知道是谁,知道是谁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虞清绝反说他,“阳子,你可有胆儿做,还怕别人说,担心你程大少面子不保不成?下课的点都到了吧,人出来了没有?不行别等了,她们医学院的忙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出来玩一把,嗯?”
“没空,不去。”
虞清绝似乎早猜到了程向阳会是这种回答,并不意外,“阳子,你可真不来?反正我问了你了啊,你自己说不来的。那么这会儿,请你自己跟宏子说吧。”虞清绝把手机交给旁边的人,然后坐等好戏的样子。
程向阳心里暗骂了虞清绝无数声王八羔子。只听那端交换手机的动静,片刻传出声音,“阳子,你可不够义气了啊。兄弟们很久没见着你了,怎么着,嫌弃兄弟们了是不是?”半似玩笑半真的语气。
他苦恼,搪塞着道,“宏子,我最近有点忙,改天行吧,改天我一定去。”
闻凯宏不是傻子,怎么会信他忙?承源没到程向阳接管的时候,学习上程向阳懒懒散散,根本没那心思。闻凯宏戳穿,“忙着追女人的吧?”
虞清绝这缺德的货,把什么都给他们说了。妇女之友,果真没冤枉他。程向阳心中叹气,道,“没呢,别听三子胡说八道。你们玩好,今个的单记我账上就成,我请客。”
“行,我们可大宰你一顿。”
“没问题,算我的。”
“怎么说。”电话一挂,白航凑上问。
“看来真被迷住了,迷得神魂颠倒的。”闻凯宏笑,把手机一甩甩回给虞清绝,往沙发上一坐,“真他妈稀奇,现在真想过去看看阳子吃瘪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打小到大,还没见着他栽在哪个女的手里,想想都觉得兴奋。”
白航端酒杯,晃了晃,液体随之轻荡,“还真别说,我也想过去看看,到底是哪位主儿有那能耐。”白航向虞清绝挑眉,提议着说,“去不去?”
虞清绝又叫了瓶酒,在旁的人给打开酒塞,往酒杯里倒了半杯。呡了口,虞清绝回,“不去。傻子才陪他在那里等,吃力不讨好。”
闻凯宏坐定了,双腿一搭,搭在茶几上。男人八卦起来,程度不亚于女人。闻凯宏急切想要得知额外情报,“你说阳子这小子不会认真的吧?”这一个多月以来,程向阳倒是没出来过了,就算是打电话叫他过来,也是像刚才那样,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搪塞。
旋即,闻凯宏自己先否定了,不以为然的说着,“当初三子他哥不比阳子还激烈,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又怎样了?想必阳子顶多也就玩玩,等到手了还不都一样丢一边儿去。女人如衣服,想要什么时候没有。”又特地做深沉状,说出有哲理的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波劲头没过,难免的。”
白航笑,悠悠的挑唇,一瞥脸色铁青的虞清绝,“宏子,悠着点说。”
闻凯宏愣了一下,见虞清绝脸色很臭,止住没再拿虞清埘打比喻。兴致却没减,闻凯宏撺掇着下注,“哎,咱们打个赌。不都想知道阳子对那座冰山是不是真心的么?反正现在还不清楚,打个赌,玩不玩?谁输了,以后在金盏的费用都由输的人出。”
白航狭长的眼一眯,这种游戏玩玩无妨,“行,外加赛场的费用,玩就玩大点儿。我赌玩儿,跟不跟?”
“好,我跟航子。”闻凯宏热血上头,挑衅虞清绝,“三子,敢不敢赌跟我们不一样的?”
虞清绝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思索了很久,然后,势在必赢的说道,“行。”
闻凯宏马上忍不住大笑,料定了虞清绝惨输。白航仿若置身事外,只是悠然的凝了虞清绝一眼,情绪复杂。闻凯宏笑着,说,“三子,谢了。”这声谢,是笃定了虞清绝输,提前为他今后慷慨大方的买单道谢。
虞清绝不置理会,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输?可不一定。
下午上课的时间快到了,陆续有人走来,从程向阳旁边走过,很多人直直的盯着他看,可能会疑惑,他难道一直守在这,都没走开吗?程向阳懒得去理会其他人的打量,盯着解剖室的门看。那副痴汉样,真是让人跌破眼镜。程向阳都不记得自己在心里默数了多少个九百九十九了,刚数第一个九百九十九时,还告诉自己,如果宋井桐再不出来就走。数完了,宋井桐还是没有出来,又对自己说,数得太快了,重来一遍…然后就是,数完了一遍又一遍的九百九十九,依旧没有出来,程向阳却还一直找不同的借口安慰自己。
解剖室的门口终于有了动静,等久了等得以为出现幻觉。反射弧稍显迟缓,直到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后面又几个人,程向阳才意识是真的,内心一个欣喜若狂。终于,一张清丽、他心心念念的脸出现在眼前。
宋井桐刚出解剖室便看到了程向阳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盯着门里头看。缓缓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问完,宋井桐感觉哪儿不太对,打开手机一看,从早上八点多一直到现在,程向阳给自己打了十通电话,发了八条短信,最后一条内容是:桐桐,你们快结束了没有,我等得好饿。
她诧异,“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对方点头又摇头。宋井桐无可奈何,看了看他,又问道,“真的没吃午饭呢?”
点头,哼了声,有些委屈。
又问,“早餐该吃了吧?”
这回摇头,更委屈了。可宋井桐的气顿时气不打一来,“你怎么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饿晕了怎么办?”责备中掺着莫名的心疼,连宋井桐自己都不自觉。
嘟哝着嘴,不说话。宋井桐没辙,她哄人,但别提多别扭,“一起去吃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请客。去吗?”崩不住就笑了,早在她关心的责备自己时,程向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可是就是想看一看,他假装生气,她会不会哄。她哄了,真的哄了。
伸手搂过宋井桐盈盈一握的细腰,她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注意到。只听程向阳似真似假的抱怨,“桐桐,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在一起了还想着学习的事?”她是真陷进思考了,说什么都只会点头。程向阳有些怒了,撒开揽在宋井桐腰间的手,怨气满满,“你们专业怎么这么烦人?等了好久都不出来,不就是一只破青蛙嘛,倒腾这么久,换成我,我一刀下去得了。”
闻言,宋井桐才正色望他。眼神一下凝结成冰,甚至,还多了些凛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里头的不是一只动物,里面躺的是人,你的亲人,你还会这么说吗?因为你没有体验过亲人离开你的绝望,所以你才说得这么容易,这么满不在乎。”
程向阳无措,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呐呐的想再伸回手。宋井桐甩开他,一脸嫌厌,“我从来没有叫过你等我,是你自己要等。既然是你自己,你跟我抱怨干什么?以后,我的事你少管,与你无关。”
程向阳简直不可思议,她眼底的冰冷,隔着疏远。话语,瞬间激怒了他。程向阳不是不气,“对,没错,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爱管闲事。你是不是从来都这么的让人讨厌,脾气恶劣到令人烦闷?”
争吵,好像都是彼此互不相让,然后战火纷飞。“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现在才说,装什么大尾巴狼?”宋井桐怒,眼底一片愤懑。不知道说些什么,清冷的眸子似侵了雾,她转身就走。
程向阳抓了空,站在原地,狠狠踹了一脚墙。看着宋井桐头也不回的离开,又气又恨。凭什么他站在这里等了一大上午,他对他却是一顿指责,爱理不理?他是犯贱才会任由她把他的一片真心拿来糟蹋。程向阳发誓,再理她,自个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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