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灯亮着,不像以往般漆黑一片。客厅加湿器呼呼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格外响亮,推门而进的动作惊扰了屋子的人。
虞清绝难得这时候出现在屋子里,裹着暗蓝色绸缎套装浴袍悠闲躺在沙发上品尝红酒,拿杯的姿势慵懒,见他进来懒懒地一撇,续而自顾自的又品尝红酒。“喝一杯吗?”虞清绝扬了扬手中的酒杯,酒红色的液体触碰杯壁又滑下。
程向阳坐过去,把虞清绝给他的酒搁置一旁。“今天不出去?”
虞清绝视线聚集桌上搁置的酒,倒影出淡酒红色的晕圈。“没意思!”不是在金盏纸醉金迷就是在塞车场上玩命,刺激荒颓的日子有时候真的让人厌烦。他敏锐地嗅出不属于程向阳身上的味道,靠近地深吸一口,痞而坏笑地道,“那啥了?”
程向阳抬腿踹他,“滚!”
虞清绝呵呵大笑,存心不放过他,“没成功?燃烧喷张的欲火发泄不出去?不过不赖人家,要怪只能怪你喜欢冰山,以冰山难化的速度,看来你得有长期做和尚的自觉了!”
他冷冷一瞪,虞清绝赶忙摆手朝他喊,“别,我错了。”虞清绝嬉笑,不忘调侃他,“遇上温洳了?”虞清绝明晰地嗅出他身上的香味,是温洳的,只有她才会用这种浓烈侵蚀的香水,只消闻一次,便过鼻不忘。
今天温洳入住,刚好虞清绝碰上了她,帮了她点小忙,温洳为了感谢他,亲手做了顿饭。现在很少的女孩子会做饭,手艺上得台面的,温洳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温洳的长相算是上乘的,那些年她追在程向阳身边不求回报地付出,执着执拗的态度他全程目睹。虞清绝觉得她是不错的女孩,脾气温和,平易近人,和宋井桐相比更讨喜,更懂得人情世故,更懂得笼络人心。
饭后温洳向虞清绝提出去参观他们的房子,许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没有拒绝。
温洳逛了一整个公寓,目的显而易见。虞清绝看破不说破,倚在门框问她,“怎么样,还入得了你们女生的法眼吗?”
她转身回头,“很干净!”直截了当地问,“向阳他没回来吗?”
小心翼翼地探问,关心询问都不能理所当然。虞清绝有时候心疼她,像飞蛾扑火般守着无谓的可能,偏执得让人心疼。可到底,只限于此。虞清绝残忍地告诉她实话,“跟宋小学妹去玩了,估计没那么早回来。”
温洳背回身,大略地瞥了眼房间的布局。原来,他的房间长这样,清一色的黑白色调,咋一看冰冷没有温度,可却让她倍感真实,仿佛未来他的生活中会有她,他的生命中只有她能走进。她问,“每天如此吗?”
虞清绝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双手环抱于胸前,善意地提醒,“你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单靠努力和一昧的付出就会有回应的。聪明的人会给自己留退路,绝对不会把自己赶上绝境。”
她听懂了,却刻意回避了。有些事情,不是说想要放弃就能放弃,喜欢一个人总比放弃一个人难得太多。“我回去了,谢谢你让我来参观。有空了我们可以经常聚会啊,我会做很多好吃的食物。”迈步出门时温洳又转回头,“不要劝我放弃,只要有可能,我永远不会放手!”
虞清绝把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程向阳,似乎看好戏不嫌事大般说道,“阳子,你小子艳福不浅呐!温洳这人的执念你不是不懂,可要悠着了!好不容易追到宋冰山,万一这事被宋冰山知道了,以她性格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程向阳眉头紧锁,眸色深沉暗然。
温洳绝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柔弱,她是一个目的性很强很偏执的人。车上时,温洳问他,“我和宋井桐公平竞争,你会偏向谁?”明明知道答案,偏偏要问出口,有期待更明白答案会刺痛她。她捧着一颗心,似乎等着他治愈或者是碾碎,选择权在他手里。
他没有半点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说,“我只会选择她!”因为,他也同样的偏执,即便眼前是万丈深渊,如果那人开口让他跳下去,他就敢!
温洳早已预料到他的回答,绕开话题,呼吸中隐隐带着一滞,“我随便一问。”她的颤抖出卖了她,怎么可能随便一问?“那我走了,再见,向阳!”
安全带扣在夹住了她的绒服,硬生生地卡住了,弄了很久都弄不出来,她求助于他,“向阳,安全带扣子卡住了,你能不能帮我。”
他确认地望了眼扣子,半侧头,手指一摁随即解开了,他不禁怀疑是她谎称的。
温洳在他撤离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唇贴到他唇角,他反手一推,她头部重重地砸在了靠背上,一点不痛,痛的是其他的地方。空气中都是他厌恶冷虐的寒气,因他而寒冷得如坠冰窖,但是他的语气、他的话让她寒冷更甚,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
“在我没有将你分尸之前,马上走!”
温洳一颤,强忍着泪花,倔强地在眼眶打转。她身边的一个多年的朋友、见过她魔怔深陷的朋友跟她说,洳洳,一个人不喜欢你,注定不喜欢你,即便你再努力都没有用。可她是谁,她是温洳啊!她连最煎熬的数学都攻克了,还有什么难得倒她的?
她讨厌宋井桐,不费吹呼之力便把她渴望已久的人一夺而去!凭什么宋井桐可以轻而易举俘获了他,可她那么努力,那么煎熬,那么在意,却溃败,败不成军!
“我不走,偏偏要跟你耗呢?”她倔强地挺直背脊,而后他的一句话让她再也不想与他同在一个空间,她怕自己会崩溃大哭。
程向阳忽地一笑,如同罗刹,“温洳,你真像个乞丐,让人瞧不起!”
温洳撑不住推门而去,步伐沉重得灌了铅,一步一步累赘的拖拽着她。车子扬长而去,只剩下模糊的车身。他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至少没有把她扔在路边,忍受着把她带到住宅公寓。
他变了很多,曾经也有过类似情况,他二话不说把她扔在路边,任她难过地看着他不留眷恋地离去。大概是那人改变了他,因为他的做法跟那人如出一辙,即便讨厌,却坚守着最后的仁慈,施舍你最后的善意!多讽刺,她成了他施舍的对象!
虞清绝拿胳膊碰他,仍旧一副讨人厌的样子,“被说中了?”
程向阳不着急回答,许久才答,竟有些明目张胆的惆怅与感伤。“她可能不会在意!”他残忍地拒绝温洳,是因为他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温洳。可是他却不能想拒绝温洳一样狠绝果断的态度面对那个人,他就像温洳,或者比温洳更无望,好歹温洳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喜欢,可他不知道那人对他有何想法!
猜测一个人的内心很难,猜错,会错过;不猜,会糊涂!
另一边是温馨一派和谐的画面。
陈玉书把一沓用信封装着的厚厚的物品交给宋井桐,由方方正正和手中的重量、质感她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了。她一放,搁在桌面。
陈玉书好奇地探头,“桐桐大宝贝,你不看看里边是什么吗?不想知道是谁给你的吗?”陈玉书兴趣颇浓,两根眉毛八卦地上下动。
“你看吧,我不急。”她随意地递给陈玉书,顺手整理桌面。
里边的是照片,宣传片拍摄时拍的,季骅特地洗了一份给她。照片的人唯美而靓丽,翻到背面每一张照片背后都用黑色签字笔写着拍摄时间以及照片冲洗出来的时间,在最后一张两人凝望对视的照片背后写了一句话,那话和场面使得陈玉书夸张地捂眼。“桐桐,我要把这张发给男神!”陈玉书把照片在她眼前晃,阴笑地扬眉。
她自然而然地接过,翻到背面,清冷淡然的脸一沉,只那么六个字:美景佳人共醉,意思表达得明显不过了。她捏紧照片一角,勒出了指痕。
多年后,她每看一次这张照片,心痛得不行,呼吸仿佛停止了,愧疚、自责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每每想起她会在噩梦中醒了,盗了一身冷汗。倘若她知道未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再重来一百遍一万遍,她都不会答应季骅参加拍摄。可是,她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陈玉书胡乱地将照片塞回去,问她,“桐桐,季骅学长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宋井桐沉默了,那沓用信封装着的照片在她手中沉重得不行。
即便反应木讷的陈玉书也感知到了,一笑,踮起脚尖攀上她肩膀,“桐桐,不管季骅学长对你有什么想法,你都要和男神在一起,是你和男神让我有盼头的,如果你们不在一起了,我会怀疑世界的。”
李兮擦着头发走出来,毛巾一松头发上的水滴了几滴在地板上,给陈玉书一个爆栗,“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瞎操什么心呢!”
陈玉书吐舌做鬼脸,又引来了一阵叫嚷的嬉闹。
宋井桐一张一张地翻看,季骅是真的用心,她拿在手中都觉得烫手。
有一天李兮才告诉她,季骅在楼下等了好久,天寒地冻的嘴唇发紫了都没等到她回来,直到李兮忍不住了下楼去拿了照片,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给她。
宋井桐没有半点欣喜,这份情沉重得让她窒息,她躲得更彻底,把季骅在联系人列表中屏蔽了。
许多年后身边的人依旧在,聚在一起时,李兮问她“季学长还好吗”时,她泣不成声。若论亏欠,她今生唯一亏欠了季骅,纵使她想要补偿,却再也找不到人。
美酒佳人,不能与之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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