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勘破程向阳的路数,用以相同的句式反套路道,“萤火让我问你,它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
程向阳坦然,索性直白地问她,“是我自己编造的。我想你了,你想我了没有?”他紧盯着她,眼巴巴地望着等她接过。只见她摇头,伸手要抱过萤火。
他顺其自然地一面将萤火交到她手上,一面接过她手里的白大褂和拎包,自然得如同几十年相处过来的人。而彼时的画面,更是温馨。她抱着狗,他一脸宠溺地看着他,岁月安好,时光不扰。
萤火得偿所愿的到了她怀里,淡香的味道令她着迷。宋井桐鼻子贴近萤火身上嗅了嗅,问程向阳道,“你给萤火洗澡了么,怎么那么香?”深了闻,松木香味,不似普通的添加了香精的皂香。
他得意,等着夸奖,邀功地回答,“嗯,洗了过来的。特别香是不是?”她不否认,程向阳更是沾沾自喜,笑容迎面桃花开。“我托朋友买的宠物皂,还特意学习了怎么给它洗澡。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是不是有特别的奖励,嗯?”
宋井桐笑了,不明显,却是发自内心地看着他满意地笑。那眼里,波光潋滟。见此,程向阳凑上去,低下头要贴上她的唇瓣。她两指微微一伸,盖在自己唇上,阻止了他。程向阳拿开她手,动作却尊重她并未进行。他笑问道,“没有奖励?不可以亲?”
萤火敌对地涌起身,立在两人中间,捍卫她一般凶悍地对着程向阳。宋井桐始终笑着点头,她回答道,“可以让萤火给你奖励。需要吗?”
程向阳颇为埋怨地久久地看着她,可他上翘的眉眼,对她万般的纵容与宠溺。仿若她笑,那么他愿包容和爱她所有的任性。他顺势将她手握在掌心,凉薄的手与她暖和的手相握。不经意地低头去看,十指相扣。“要怎么样你才肯给我奖励?我用强的,会不会生气?”
宋井桐自然懂得他开玩笑,并且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而她,选择纵容,忽略过去。冰冷的手传出凉意,即便如此,她并不嫌弃,甚至不甩开。她认真地提议道,看似不经心却饱含关心。“你是不是应该吃些驱寒的东西?人冰得跟块冰块没什么两样。”
最先顾虑的当然是她。程向阳忧心的问,手松了松,但是依旧相扣。“是不是冻着你了?”他本想放手,那温暖的温度使他眷恋。纵然贪恋,最终放开,因他不忍让她忍受半分寒冷。有时候,好多的事情,好多的人,纵使眷恋,在现实、成全、不舍、不忍面前终于低下了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不知,后来的他和她,竟然如此。
未来尚不可期,未来那么多的定数与变化,谁又能知道?
松开手后,空荡荡的想在手里抓住些什么,抓住的是一团冷风,指缝间吹过。他又说,“不关驱不驱寒的事,大概是体质问题。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夏天算是一个优点,冬天的话惨了,自己都嫌弃自己。”
宋井桐喜欢他如此的说话方式,沉稳之间幽默风趣。她一下话多了,回应道,“不赖体质,怪你自己太瘦了,如果吃成三百斤的胖子,冬天穿件棉大衣都嫌热。”
他并非瘦如柴,他是高瘦型,穿衣干净而清冽的瘦,脱衣则有肉。那么俊朗风逸的人,只一眼,多少人沉沦在他的身材与颜值之下。最当好的年纪,上天垂怜的俊容,优越得不可高攀的家境,本应在风月场所纸醉金迷的子弟,本该不拘风流美人群拥的人,竟然喜欢她。总觉得是梦一场,风卷起一场海浪,冲走一切的虚化,而后梦醒了。
程向阳不反驳她的话,反问她,“如果有一天我变胖了,变丑了,你还喜欢我吗?确定不嫌弃我?”
相同的话,他问过了,宋井桐懒得再回答。话题总是一起头便越说越多,然后越说越远,再然后他总会拐着弯让她开口说一句她喜欢他。
她是不喜轻易说喜欢的人,若说了,便是再也不回头。她不确定,她忐忑,她不安,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她义无反顾的不回头,她不敢将喜欢轻易承诺。因她,怕接纳了一个人,而后,他却离开了。
倘若一个人注定要走,何必要来?难道为了在完美的、坚硬的世界开一刀?原谅她,她不敢拿她的世界去作一场交易。
“我是彻头彻尾的外貌协会,当然不会。何况,我没有喜欢上你。”她突然冷漠地回他,添了几分防卫的面纱。她冷峻地生硬了眼瞳,敛去方才的柔情。
程向阳始料不及,笑容忽然僵硬。他看着她,不明她毫无预言的冷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不开心了?是我哪一句话说错了么?”她极少或没有毫无预告地语气讥讽过,令他无措,误以为自己触碰到了任何底线。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意闪过眼底。随即,恢复平淡。“抱歉。”眼皮一抬,眼下感染的情绪殆尽。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她想问他同一个问题:她变胖了,变丑了,他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吗?色弛爱衰,自古定律。她不问,到口压下,不敢去要一个答案。
那段路很长,走着走着到了终点。夹道的风吹得大衣猎猎作响,幅度不大的摇摆。萤火脑袋蹭她,状似撒娇。它比其他的小动物多了几分敏锐,对离别格外的敏感。多少跟它出生未到一个月离开了罗余,而后又总是与她分别有关系。
程向阳抱过它,直言不讳地道它偏心,养不熟。宋井桐站上了一层台阶,低着身子向他怀里的萤火,挑了挑萤火的下巴。“因为它现在还小,以后会习惯的。”微仰头,宋井桐对他说,“程向阳,谢谢你照顾它,谢谢你袒护它,谢谢你包容它的坏脾气。”此话,算是对他的肯定。
他很受用,能言善语的他顿时肃然。他真挚地说道,“因为它值得,所以我愿意包容它的小毛病,惯它的坏脾气。”
弦外之音,她深明,刹那感动了。摘下围巾,宋井桐围在他脖子上,实打实地围了三圈。“别摘,我已经到楼下,不需要了,你围着。”在路上她几次要给戴上,他没让。抬手整理了下围巾,弄出好看的形状后,她欣赏好一会才从他手里要过包和白大褂。“路上注意安全。祝好梦!”
靠近他的气息淡了,他急急抓住了她手腕,似挽留状。“所以,真的没有奖励?”
她被他缠住了手,已经转身向寝室楼门口的她回头,指了指灰色的围巾,“奖励已经给你了,难道没有感觉特别的实在,特别的温暖么?”
程向阳认栽。她是理科女,拥有理科生的通病,缺少浪漫。能怎么办?谁让他喜欢,自己选择的人怎么都得宠下去。“好,那你回去吧。好梦别说了,没到休息时间呢,万一萤火想你了,指不定要跟你通电话。”
她敏慧,哪里不懂是他找的说辞。笑了笑,她嘱咐道,“不是没开车么,别逗留了,早点回去,晚了难等到车。”她不即刻转身走,脚步定立在原处,“你先走吧,等你走到绿荫道我再进去。”
她不善于直接表述的言辞中的关切,他感受到了。能有如此的改变,他心满意足。“你先进去,你进去了我再走。”
争不过他,宋井桐不再执着。人进了门口,拐弯上楼,瞬时间消失在视野中。他抱着萤火往校外走,一路的灯光作伴。人虽不在旁,低头深嗅围巾上的味道,清浅入鼻,气息犹存。
出租车只停在了别墅区门前,不允许进入。一栋房子里,楼上的女生站立在窗前,忽地向远处望去,路灯将剪影拉长。女生套了件外衣,穿着棉拖开了门向外跑去。幸好没错过,在他经过时她出现了。
温洳笑着打招呼,喜爱的眼睛向萤火,“我听清绝说你养了只狗,一直不相信,原来是真的。你怎么会喜欢狗?真神奇。”食指点了点萤火的鼻子,笑得清丽。
程向阳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打量一圈,深绿色绸缎睡袍外套了件纯白色的长外衣,衣服盖不到的地方露了一大截的腿,光秃秃的在风中饱受摧残,而脚下居然只踏了双棉拖。掠过脸上时,鼻头冻红,唇色泛紫,说不冷,无人信。那么是觉得如此穿比较美么?不懂用意何在。
“怕是三子忘了告诉你,这狗不是我一个人养。”闻言,温洳徐徐向他,他道,“它是桐桐的,名为萤火。”
逗弄的手一滞,笑容同样收住了。她缓慢地收回手,不愿触碰。“清绝没说。”她苦笑。萤火?所以,他将一人,映入眼里视为萤火?
他待人并非都如此的冷酷不近人情。他可以对人风度有加,暖得肆意,但前提是,仅限于普通关系。倘若对他有意图,有其他想法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断绝,毫不留情的幻灭。譬如温洳,譬如沐晴枫。他不允许存在任何使她不安定的人,谁都不允许。以至于在许多年后,虞清绝痛心疾首地说出他是如何对待她时,她才那么痛,那么苦楚,但愿他不曾对她那般好。
走前一瞥温洳的装束,冷淡敛去几分,“回去吧,不早了。”
他给温洳留下了决然而去的背影,前方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斜在她身上,又伴随着他走远而带去。温洳鼻尖泛红,望着渐行渐远的人说不出口的难过。他给她留下的是背影,而给别人,留下的总是深情相望的目光。他不明白,他不懂得,她跑出来,纯粹为了跟他讲几句话。而她也不懂,她差在哪儿了?
说好了不去想他,可是,偏偏不由控制的是她想念他的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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