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睡了一天一夜,睡眠过多的原因,之后身体有些沉重,脑袋也晕乎,不能再躺在床上了。宋井桐下了楼,到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她打开电视机,随意收看一个电视节目,恰好是新闻播报。电视里,男人坚毅的脸轮廓变得柔和近人了些,一个小女孩坐在男人的膝盖上,男人边抱着小女生,边和对面的老妇人交谈。谈话简单纯粹,问的都是很平常,关心的一些话。
男人笑着,眼角皱纹堆叠在一块。此刻的形象,有别于男人印象中给宋井桐的严肃。他很平易近人,不是伪善或者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以及他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把所有的热情都投注在了里面。
随行有几个男人,年龄都不小,不相上下的样子。几个人都围坐在一起,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边。
一个记者,电视台里资深的记者。女记者问题问得很得当,不仅满足了光大市民的好奇心,而且也侧面捧了一番男人是如何的为民。真是圆滑,怎么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记者微笑对着镜头,笑容恰到其妙,“宋市长,冒昧问您一句,您这段时间没有回家,而是留下来视察,请问令千金会不会对您有所怨言?”
宋惜日松了一只手,接过女记者递过来的话筒。他怀里的小女孩无聊地摸了摸,不感兴趣地又圈上了宋惜日的脖子。任谁也想象不到,堂堂的一个大市长,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他的温柔和耐心都会用在对待有关于工作的事情上。
宋井桐往沙发边上缩了缩,盖紧了毛毯。她看着电视机里边的人,有些羡慕那个小女孩子,甚至有些嫉妒。不了解的,一定以为那小姑娘就是宋惜日的孩子。可她清楚,绝对不会是。
没等来回答,电视机屏幕黑屏了。李婶端来温水放茶几上,弯腰拿了遥控器就关了电视。“别看了,先吃药。”她悄悄藏起了遥控器,这一微小的动作全落在了宋井桐眼里。
李婶那点心思瞒不了她,宋井桐没说,当作不知道。就着温水,她把药全吞了下去。糖衣包裹着药片,一点都不苦,眉心还是皱了起来。
李婶坐到她旁边,靠得很近,“别想太多。”手安抚地去握宋井桐,在她手背上轻拍。
宋井桐抬眼,微弱的表情几不可察。她唇角轻勾,露出舒心的笑容,“李婶,我没想。你别说了,我理解的。”
是的,她理解的。可是,她眼睛的余光终究是忍不住瞥了眼电视机,至少,她关心宋惜日的答案。
人都是这样,抵御不了好奇。好比如亚当和夏娃,耐不住蛇的诱惑,偷食禁忌的果实。有时,揭开朦胧的面纱,可能是好的结局。有时,会是一个残酷的打击。
宋井桐忍不住,她还是看了重播。电视里,宋惜日对着镜头,那张正对着的脸好像是在看着她。
宋惜日在记者的等待中,认真的回道,“桐桐她是一个特别独立的孩子,而且她也很体贴,懂得谅解人。”宋惜日不直面回复,这番话却也是回复。
女记者闻言夸奖了一句,“想来,令小姐很体贴您。”她大方得体的笑,对着镜头说着礼貌的话,“虽然宋市长没能待在家里与家人过新年,但是我想,您的心是跟他们连在一起的。”
这年新春,没有如预想般等到宋惜日。他回来时,已经过了十多天。宋井桐没有等他,只身一人坐了飞机离开荥川,径自向南而去。
那天,程向阳去找了宋井桐。沿着积雪的院子往里一看,屋子安静得了无生迹。他伫足在庭院大门前,迟疑了好久都没有推开门进去。
停放的车身落了零星的、薄薄的雪,使得车窗氤氲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程向阳的头发和大衣,也落了不少的雪。长长的眼睫一动,一片雪花挂在了上边。
屋子里终于有了响动,围着深灰色围巾的女生款款走了出来。一步一踏雪,似乎踩在脚下的是他的紧张。
宋井桐低着头走,忽然间微微惊吓。那么大的一个人,站在飘雪的天天,一动不动。触目通红的鼻尖和脸颊惊扰了她,一丝的心疼闪过。难道,他站了很久了?还是说,从那声电话后,他就已经站在了这里?
即便是又怎样?别心软。
一声不吭,宋井桐越过了他。她脚步很沉,生了根,下狠心一挪,才抬起的脚跟。下定决心对一个人置之不理,真的需要耗很大的勇气。
擦肩而过,毫不犹豫。可他也毫不犹豫,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没说话,只是挽留般抓着,保持着这样一个姿态。
宋井桐甚至没回过头,极尽礼貌的说,“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请放手,我还有事情。”
程向阳扭头看着她,她却只给他一个冷漠的身影。手上的力道很紧,他希望她因此感觉到了,回过头来。“要去哪,我送你。”
她是回过头来了,同时也甩开了他的手。力道之大,毫不客气,程向阳的手像晃荡的麻绳一样荡了好几下。“谢谢,不必麻烦你。”她往前走,一刻不停顿。
望着她与雪地融合的背影,拳头慢慢地蜷曲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他有些无力,深感疲倦。第一次吵架,她也是这般冷落他,什么没说,对他采取冷暴力。这一次,依旧如此。
背过身的那一刹那,宋井桐强忍住了才不去妥协。他握着她手时,他修长的五指被冻得通红时,筑起的坚硬堡垒已然崩塌。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者,在较什么劲?根本不算是事的事儿,为什么要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她不是那种矫情做作的人,为什么那么容易生气?曾有人说过,当你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变得不是你自己。
曾经她以为她不会应了这句话,她不会变,她依然会是她自己,理智、聪敏、大度……这些,只是她以为。她变得小心谨慎、患得患失,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没缘由的心慌……如果说当初的她倔强,又习惯了在生活里逞强。那么,现在的她,放弃了固执、倔强,学会了在爱里先低头、妥协、宽容……
别人都会劝说,“走好脚下的路,不问明天,是最好的选择。勇敢的去爱,哪怕没有结果,也可以洒脱的告别。”说得容易,爱了才想要明天,要未来,要一辈子。爱了才会想得更多,才会要求结果。
手上一紧,程向阳还是追了她。墨色的眼里克制的情愫,温语中已有温怒,“难道你就打算这么对我,一辈子都要这样视而不见么?冷暴力很好玩是不是?冷暴力能解决问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这样有意思么?”
宋井桐猛地一回头,对上他的眼,倔傲地仰着下巴说,“是!确实没意思。”她挑唇讽刺的笑,“你没错,错的是我,行了么?既然你觉得委屈了,那算是我亏待你好了,我无话可说!”
程向阳捏紧了她手,这一刻恨不得将她捏碎了,把她嘴巴缝起来也好。她就是那么的倔么,那么的冥顽不灵么,说起话来,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却透着决然和不回头的执拗,非要把所有的一切弄到无路可退。
她甩,挣扎不开,怒语,“松开,松手。程向阳,我让你松手!”
他仍不放,抓着她的手,“宋井桐,你讲话永远要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什么叫我觉得委屈了,你无话可说?这是委不委屈的事情是不是?”胸口上下起伏着,他的情绪低落,手上的力道颓然减弱。他崩溃而无力,“我真不知道我发了什么疯,喜欢上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她咬紧下唇,眼角有滚烫的液体冰封了。她笑着,假装平淡无奇,“对,我就是没心没肺,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没有强迫你喜欢我,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跟着我的,是你自己!我早想甩开你了,你以为谁稀罕你的喜欢?谁稀罕你喜欢了?”
她还是在讲,不管那颗眼泪是否滑落了。索性,一次性说完。笑容淬了毒,一点都不美好。“所以,你赶紧趁着现在走,一了百了。”
他咬牙切齿,攥紧了手,骨头作响。“宋井桐,这就是你的答案?”她默而不语,程向阳忽地笑了,那笑容心酸得苦涩。反讥讽道,“对,没错,你不稀罕,是我死乞白赖赖着你。”
手暮然间松开了,不正是她所想的么?然而,那阵狠狠的刺痛又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她,深色的眼瞳染了雪般的寒意,“宋井桐,我再也不会犯傻了,再也不会了。你根本没有在意过我,何况是喜欢。但凡有半点在意我,你也不会这么晾着我,这么折磨我。如你所愿,我还你自由,还你清净。”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她想起来了,原来,那天她跟他讲过。她说:程向阳,哪怕你有一丁点的考虑,有想到我,你就不会松开我的手跳下去。而今,他原封不动地归还给她。
宋井桐一声不发,甚至眼泪都没有再流。耳边刮过一阵风,汽车尾气的味道弥留,那车和那人已经扬长而去。
人都年轻气盛呐,易怒呐。他原先是本着和解跟道歉的心来的,而她也无心说去那番话,可是骄傲一如他们,都经不起对方激怒的质问。往往无疾而终的爱情,不是死在背叛和厌倦,而是被赌气和置气扼杀了。
逞一时的口快,最后,辜负的、错过的、委屈了的,往往是背后被忽略了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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