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把你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教会你如何温柔面对这个世界。真实世界里,曾经教会人温柔对待世界的人总是没有等到期待中的温柔,便退出了一个人的世界,从此以后哪怕再含情脉脉也与之无关。
付云溪带泪而来,梨花带雨的脸让人心疼。见面第一时间,付云溪紧紧搂住了宋井桐,趴在她怀里哭得喘不上气,“桐桐,我和白航哥哥结束了,彻底结束了。是我,是我提出要解除婚姻的。”
宋井桐误以为自己听错了,执着如付云溪,即便白航要推开她,她也会在笑着爬起来去拥抱白航。印象中,付云溪就是那么活泼开朗,固执坚强的人,她从不曾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这么一个人的身上。
付云溪仿若成长了,说出的话令她咋舌,无言以对。她哭,哭过之后根本没有闹,“原来,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迫订婚的。他根本不喜欢我,所有的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他喝醉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是因为我他才被迫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说到这时,她捧脸大哭。
“酒后胡言乱语,也许不是真的,你应该跟他说清楚。”宋井桐安慰她,但言语之间却苍白无力。
付云溪摇头,“不用安慰我,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一个人不喜欢你,任你怎样对他掏心掏肺,他都不会动容。”在爱情里,女孩子们都不傻,甚至心如明镜。真的傻那只是她不愿意去懂,因为害怕理解之后会不如所愿,会失去,所以干脆装疯卖傻,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只是以为,他答应和我订婚,代表他愿意接受我,我们是有可能的。日久生情,只要我能待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可是他对我说,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一个人自导自演,至始至终都是我在逼迫他。”
想起她在公寓里守了一天,那么欢喜雀跃地开门去迎接他,他却冷漠地将她一把推开,那双眼睛怨毒地看着她时,她心都碎了。她听到破碎的声音,碎得不能再粘起来了。
他没有完全喝醉,只是接着酒劲说出了憋了四年的话。她与他订婚四年了,四年是怎样一个概念?四年的时间,如果他哪怕有半点喜欢她,他怎么会拖着不愿意跟她结婚?
宋井桐缄默,埋下的隐患终究有一日会爆发,这天到底还是来了。
“桐桐,我26岁了,从22岁等到26岁可以等,可是再从26岁等到30岁我不敢等。不是我不爱他了,只是爱他太累了,他一句求我别再纠缠他放过他已经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当你以为你付出全部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不一定接受,或许只感觉到你是个麻烦、累赘。我于他,就是一个累赘。”付云溪对她说了一番话,直到这一刻宋井桐才恍然。
爱情里的疲惫也只不过是当一方走了九十九步,而对方未曾走一步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当对话只剩下嗯、好、随便和敷衍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发现没有这个人会过得更好,而与这个人待在一起只有更坏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说了半天的话,热络了半天得不到一句回应,尴尬得自己像个错误的时候……
李银河在《朋友与爱情》里有一句话,“如果你很想结婚,那就不一定非要等到爱情不可,婚姻不一定非要爱情。如果你并不是很想要结婚,而且一定要等待爱情,那你内心一定要足够强大,做好终生独身的准备,因为爱情发生的几率并不高。”
偏偏,付云溪想要一段婚姻,并且要一段爱情。有爱的婚姻,这是付云溪的渴望。可惜悲剧在于,白航不能满足她的愿望。
付云溪比宋井桐意料之外的坚强,她笑,故作大方的笑,笑容真心难看。“我总算是善解人意一回了对吧?我还给他自由,从今天起他自由了,再也不用应付我,应付他们白家,应付我们付家,应付媒体和外面的人了。他也终于摆脱我了,不需要演戏作秀了……”
她本意是要开怀大笑的,笑着笑着却飙出了眼泪。
宋井桐说,“别笑了,想哭就哭,没有人会嘲笑你。”
付云溪终于卸去所有伪装,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失去了一整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肩膀抽搐痛哭的人安静得似乎睡了过去。她偏头一看,坐着就没再动。能够让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对着一个人哭,诉说着委屈和心痛,她就知道付云溪是信任她的。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这么落寞伤心的人。
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日落了,余晖照耀在长椅上。湖边的柳树条随风飘荡,傍晚散步的学生陆续路过,不时侧目多看几眼。
柳树荫的长椅,靠在她肩膀上的人终于醒了。睁开的眼,眼底一片猩红。宋井桐什么都不说,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只听到付云溪问,“桐桐,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吗?”
她清楚付云溪内心的想法,清楚她想要暂时逃避和清净,清楚她不想去面对伤心的事情。她没有表现同情或是怜悯,只做很寻常状态说道,“好,只要你不嫌弃两个人挤就行。”
此话瞬间焕发了付云溪,她浅浅地抿了抿唇,“我又不是没有跟你睡过。”当付云溪去到宿舍,恍然觉得有什么改变了。陌生的面孔,让她有些错愕。当初来时的四个人,如今已经不在了。她略有惆怅,“原来,不是什么都不变,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留在生命中。”
宋井桐给了一套睡衣付云溪,是全新的,一如当初付云溪住进来时也是给的一套新的睡衣。转眼她再住进来时,已经过去了三年了,旧的睡衣放旧了扔了,而旧相识的人也都离开了。她关上衣柜,企图不去探究她话里的感触。
付云溪拿着睡衣去了洗浴间,她默默地想着她话里的意思,悲伤徒然。
李叔发来了考试消息,她点开进去看。人走到了走廊,她拨打电话。
“喂。”不同于昨天低落的声音,至少恢复了常态。俞雯先于她开口之前说,“桐桐,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我找到工作了,你不用担心。”
宋井桐怔了下,随即有些开心,发自肺腑地道,“那很好,真的。”她笑了,眉目舒展了些,“不过,地方在哪儿的,远不远?”
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俞雯勺了碗粥,打开折叠桌子放在上面,“在杂志社,实习期三个月。”
“这个工作跟你专业对口,而且杂志社愿意给你机会,说明他们是相信你有能力的。”她说,又道,“如果下班早,记得找下房子,你住在那里我实在不放心。”
凉掉的粥进入胃,连带她心都有些凉。一抹苦笑挂在唇边,她不是特别的兴奋,完全没有找到了工作的喜悦和被她肯定后的欢喜。她很平淡地笑,回道,“嗯,我知道了,房子的事我会上心的,你别担心我。”
“怎么听起来那么的闷,有什么烦心事?”
人长大了,谎言和不能分享的心事也多了。有些谎言,有些心事,都是为了不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正如现在,“没有,工作都解决了,哪还有烦心的事?我很好,别担心我。对了桐桐,你打电话给我想说什么?”
既然她不说,宋井桐尊重她不去过问。她也摇了摇头,想到那边的人也看不见,“没事,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样了?”思虑了半秒,她不想给她烦心,到底忍不住开口了,“雯雯,虽然你已经找到工作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我爸说政府下个月招人,只要考试考过了就有编制,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去试一试?如果你有这个打算,我现在把要准备的材料发给你。”
那端寂静了许久,她提醒了一句,俞雯回神,“算了,我不想再折腾,再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也来不及准备了。谢谢你,桐桐,谢谢你那么帮我。”她感谢,岔开了话题,关切地说道,“抱歉桐桐,这些日子只在意自己的事情都没有问过你,你怎样,过得好么?”
突然间,鼻尖发酸。她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却还是选择报喜不报忧,轻笑语道,“很好,我很好,你照顾好自己,不要挂念我。”朝夕相处形成的默契,简单的一句话,哪怕是些许微妙的语气都能听出对方内心深处的声音。为了不让俞雯有反应的时间,她说,“付小姐应该洗澡出来了,我去给她拿条干毛巾,改天再聊。”
“付云溪?”俞雯问,“她怎么过来了?”
宋井桐不经意说出口,她意识过来道,“没事,她只是过来住一下而已。”别人的事,不适合到处宣扬,这是基本的尊重。
放下勺子,换了只手拿电话,“记得付小姐过来住时我们几个都还在,一转眼就毕业了,时间真是太残忍了。好久不见兮兮了,真不知道四个人再团聚是什么时候。”只有李兮离开了荥川,三个人偶有联系,却感觉缺了什么,集体像是缺了一部分不完整了。她轻叹,“快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天凉,去楼道写报告记得带好毯子。”抱歉,她总是帮她,需要时总是在她身边,她却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在言语上叮嘱。
窗外是灰暗的楼房,没有车水马龙的车辆来往,依稀只有亮着灯光的窗户,经久的大铁门咔嚓作响。俞雯窝在床上,目无焦距。宋井桐问她为什么低落,若是她自己找的工作,她当然会开心。可是,连带工作都是别人给的,而且是她最不希望的人。
每次狼狈的时候,那个人都看见了。他,会怎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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