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四点,阳光照旧的明媚。公寓楼下,一辆出租车在等着了。她对他笑了笑,她说,“别送我,让我一个人离开。”这样,他可以当作她还在,不用经历那么强烈的落差与失望。
她曾看过这么一个故事:男孩和女孩相爱了,但是两人异地。每次,男孩到女孩的城市去找女孩,离开时都坚决要求一个人走,不让女孩去送他。有一次女孩坚持,男孩拗不过,只得答应。出租车后座上,女孩一直牵着男孩的手,跟男孩聊天,有说有笑。女孩子纳闷,这多开心呐,为什么男生每次都不让她送,太过分了。
直到男孩上了飞机,女生一个人坐出租车回家,之前很热闹的出租车后座,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女孩一个人,安静的空气中司机的咳嗽声都变得很清晰时,这一刻,女孩突然觉得很孤单。
原来,之前女生去男生的城市时,男生送完女孩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是那么难过。原来,之前男生不让她送,是不想让她经历这种孤单。
此刻的她,亦不想让他经历这种孤独。载着她去,然而回来时只有他一个人。宋井桐更怕转身时,他会哭。现在,他已经有哭的征兆了,她更怕他在机场无措的哭,成为别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程向阳半边身体倚靠着门,望着脚步已经迈出门的人,“好。”他想伸手揉她的头,僵在半空中,愣神了几秒收回去。
电梯徐徐下降,车子启动前一刻,车内的人降下车窗,仰头依依不舍的目光眷恋地望了几眼承载了许多她和他美好回忆的地方。会回来的,不是么?她的男孩,别哭,别难过,别不舍,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好好爱自己。
终于,落锁时走到阳台边上站着的人,在默默望着那辆载着她的车走远无踪后,眼里的悲伤渐浓渐浓。很早之前她就给他打了预防针,说她离开时不要伤心,她会回来的。不要去送她,她不喜欢告别,她回来时再去接她。可她知道吗,他做不到,所以他要违背她了。
机场,人声鼎沸。记得距最近一次来机场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有时真是不得不感慨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之间而已。
宋井桐没有多大的喜悦,心里泛着浓浓的伤感。没人来送她,她也不需要别人送她。办完托运,她找了个位置坐,不一会儿航班播报动态更新了,与此同时播报员甜美的声音在等候厅响起。她起身,走到排着的队伍里。
兀一回头,眼睛渐渐湿润。他站在不远处,路过的人匆匆而过,只有他定定地站立着望着她,越过了无数多的人遥遥相望。正如,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他一个人遗留在原地,踏步不前。他那道灼热温润的目光逼得她心疼,一瞬间她想就此放弃,跑过去拥抱他,说,“程向阳,我不走了。”
“姑娘,你还检不检票了,不检让我们先来。”后边的人催促,猛然的当头一棒,敲醒了她。
宋井桐不知道自己怎么上了飞机的,直到坐在位置上,她都没有回过神,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把心忘在某处了,遗忘在他的眼神里,从此失魂落魄。要想验证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某个人,最好的一个方法是看离开那一个人时,自己会怎样。毫不牵挂,走得潇洒,还是,牵肠挂肚,把心都掉落了?
她爱他,无比确认。正如他说,承认爱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飞机起飞了,缓缓滑行而后飞上云霄。眼角,有颗泪滴落。她没来得及告诉他,她愿意在二十八的时候嫁给他,没来得及告诉他答案。身边坐着位同龄的姑娘,“你怎么哭了,是因为舍不得么?没关系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宋井桐摸向自己的眼睛,才发觉一片潮湿。不是因为舍不得,是她一想到他那眼神,心痛得无以复加。是的,会再见面的,一定会的。七个小时的时差,七千多公里的距离,十个小时的飞机……会再见面的。
机场人来往走,他停留在原地,欣长的身影落寞孤单。他看着她拉着行李离开屋子,看着载她的车离开小区,然后他急急下楼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说不喜欢告别,于是他没有讲任何告别的话;她说不希望他出现在机场,于是他躲在密集的人群里,静静地看着她离去。
他有太多的愿望没有实现,已经到了她离开的日子。他计划陪她去看一场电影,因为好像这些年,他与她什么都玩遍了却连一场电影都没一起去看过。他计划开车带她去爬山,看日落,等日出,将彼此相携的身影嵌在日出日落的光彩里……他最想的,是把她介绍给每一个人,让她彻彻底底烙印上他的专属记号,即便再远,她也是他的。
爱从来不是占有,却也渴望占有。他想囚禁她,又舍不得囚禁她。他欲困住她,又忧心冷冰冰的铁笼把她锁死,磨尽了她的追求使她变得哀怨。
虞清绝无法理解,“你根本不愿意让她离开,故作大方算什么?五年,再等五年么?你的青春,都耗在她身上了,值不值得?”不是只有女人才有青春,男人也有青春。一见倾心,或是见色起义,却因这一眼误了一生。
程向阳目光沉沉,认真地思索他的问题。反复又反复,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是她就好,没有什么值与不值。《全世界路过》有句词:等待,不怕岁月蹉跎,不怕路途遥远,只要最后是你就好。不怕山风吹过,不怕大雨滂沱,他等她,最后她来便好。
“她要走,我不能阻拦她。也许我能把她留下,但是终归有一天,她会恨我。”他深吸一口气,无比坚定地一笑,那笑容里有不舍、有无奈、有成全,“没关系,我等她。”
虞清绝到底还是不能明白,撇嘴笑了笑。“好吧,但愿痴情不负。”
九月来了,她离开他身边已经有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习惯身边有人陪伴了,忽然间少了她之后,冷清得猝不及防地陷入迷茫和无措。虽说她不是闹腾的人,一天中大多数时间安安静静的,可有她在他会安心。
晚饭做出来了,吃的胃口却没有了。可能是厨艺更加倒退了,他感觉饭夹生,菜是齁咸齁咸的。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少了跟他一起吃饭的人……也不是,他不缺陪他吃饭的人,缺的是她。有她在,他感觉做什么都是快乐的,明明她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他却觉得只要跟她在一起就是快乐的。大概,喜欢一个人,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干都很开心。
他发现,他真的想她了,想得他不能控制住自己。蜷在桌子边上的萤火或与他一样,同样想念她了,一副提不起神采的样子。他问,“萤火,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想她?”萤火高冷一撇头,爱搭不理,那副样子像足了她。
他好想听一听她清冷淡泊的声音,手滑到了拨号界面,几经克制,终是放弃了。
七个小时的时差,这边晚上七点,那边凌晨两点多正在睡梦中。她很累,每天上课、实验、报告而且还要跟着教授跑医院,每次打电话不是在上课不方便接,不然就是接了两句话不到就有人催她,再者就是时差的问题。两人,因距离,错开了彼此,连正常说几句话都成了奢望。
这夜,程向阳又失眠了。他不曾想,一个大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如此牵肠挂肚。男人是多情的动物,易变心,一不留神就会偷腥,是谁给男人的污名?天底之下,痴心的男人比比皆是。
助理觉得程向阳状态不太对,有些憔悴、总提不起心和注意力,“程少,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晚上的饭局我帮你通知下去让高特助代你去,你回去好好休息。”他这种恍惚的状态,在饭局上再喝点酒说不定要进医院了。
动笔在文件上签好字,程向阳甩给他,“女人是用来疼的,别动不动让高特助代局。”说话期间,外边响起高跟鞋叩叩的声音,他笑了笑,特意在高跟鞋声停时说道,“人高特助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耽误了她的人生大事,想让她单一辈子?”
助理嘀咕,前一段时间为了回家做饭给宋小姐吃,哪次饭局不让高澄出席。现在开始人文关怀,不觉得晚了?助理咕哝时,高澄敲了门进来,还是一成不变的职业装扮。方才程向阳故意提了声说的话,耳尖的高澄自然听见了。
她大大方方地应方才那话,“谢程少体贴了,这么关心下属,很难得嘛。”她倾身放下项目策划书,站着气场都很强。助理有事便出去了,高澄改了点脸色,阴阳怪气地调侃起他,“美人不在怀,昨夜孤单寂寞冷,睡不踏实还是脱缰了,脸色看起来很糟糕。”
他翻策划书,指尖在一页停了下来,“有空关心我脸色糟不糟糕,不如多花点心思关心其他人。”
高澄一听没多大反应,用似真似假的口吻道,“关心你不行了?”此刻她流露风情,距离不远不近,“既然美人不在,总该给我点机会不是?”他淡淡抬眸,不与置之。高澄自觉无趣,敛去故作的姿态,瞥着他停留的地方,开始解说,“这一块是营销模式,目前暂定……”
晚上的饭局没有推掉,助理陪同他出席。喝了不少的酒,途中他去了洗手间,很久都没有回来。助理忧心,去洗手间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想打电话,才发觉他没带手机出去,把手机放在饭桌上了。助理哭笑不得,那表情真是精彩绝伦。
当所有人忙着找程向阳人的时候,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远洋的宋井桐劳累了一天之后香甜的入睡。有时候,哪怕只隔一城远,已经足够远了,远得可能他发生的事周围的人全都知道了,就自己是最晚知情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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