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些人,曾经是自己竭尽全力想要拥抱的全部,最后,演变成了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的桎梏。正如时光从来不会缓,遇见的人总会散去,能道早安的人少之又少,独闯的日子里孤单多于喜乐一样,这是一个开始与结尾恒常不变的道理。
那些年,绚烂了青春的无非就这么几个人。年轻帅气会唱《青花瓷》的周董事,后来,这个万千少女一度为之痴迷的偶像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俊逸的容颜被岁月涤洗,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人是幸福的。而曾追赶过这个男人脚步的那些女孩,也都找到了一处容自己安定、包容自己偶尔小任性的归宿。
坚强而执著的张小排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再度归来,岁月不曾亏待她,她更美了,歌声中饱含着力量。那些过往追逐过的人,拼命达到的梦想,以为过不去的坎,通通都可以过去。即便是揉入骨髓爱过的人,亦可忘记。
程向阳与宋井桐的擦肩,是她对他的遗忘。终究,世间总有那么一些勾起往事的东西。比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指腹如同外边的雪,冰得毫无温暖可言。她愣住了,因轻易喷涌而出的记忆,她还是能清晰地记得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如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如他此刻眼神中透露的是怎样的讯息,或是悲伤,或是压抑……
在路过他的那一刻,她有想到两种可能,一是就此路过,二是纠缠不清。到底那种偏多一点,她不懂。那么,她渴望的是哪一种可能?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但她不能讲出来。“请放手。”她低头看着握住她手腕的手,眼睛却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程向阳凝视她那张清冷的脸,墨色的眼眸深邃不见底。
宋井桐忍不住想要冷笑,这是哪一出?无比可笑,她嗤出了声,胸口的位置却随着那声笑狠狠一紧,剧烈的疼痛了。一个声音钻了进来,“宋小姐,好久不见。”说话的人已经走了过来,行走间带着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气。趁机,宋井桐抽回了手。来人在他们之间打量一番,嘴角挑起意味深长的笑,“有缘碰见,不如一起吃顿饭,宋小姐你觉得怎样?”
她拉开了与程向阳的距离,中间是越不过的鸿沟。礼貌而疏远是她的常态,“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讲完,她朝门外走去。若这是一场交战,她丢了武器。
直至身影消失,闻凯宏才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他那双眼睛变得锐利起来,像个办案的侦探,“怪不得这么着急过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那么在意,干嘛让她走?”
程向阳用眼角扫了一眼他,接着撇开了。闻凯宏一下激起不满,“阳子,你这态度特别欠扁,让人想狂揍你一顿。”他扬起拳头,程向阳却不理他直直往前走,他只好追上去,“该不会是你跟她提了分手,后悔了又不好意思提复合吧?怕什么,这种事情你又不是一次两次干了,大不了舔着脸、厚着脸皮多干一次也无妨。”
一出来,风往脚下疯狂往上钻。宋井桐觉得天气更冷了,比刚来的时候要冷得多,冷得她牙关打颤。人到了一定年龄会害怕寒冷,大概她过了无所畏惧的年纪了。可实际上,她现在才二十三岁而已呐。
李叔在抽烟,看到她出来,忙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边专门设置的烟灰缸上。坐上车,她闻到了那股子浓烈的烟味。明明不是特别在意,另一股不同的烟味居然残留在她鼻息缭绕。她没有刻意去记,却比刻意记得更牢,那是程向阳身上的气息。从什么时候他学会抽烟的?或许,就是在这段她不曾参与的人生里,在她被抛除在外的人生里。
等待红绿灯的途中,李叔问她还要去什么地方,她说上地名。往包里取手机时,指尖触到了坚硬物体的东西,宋井桐忙抽出了手。包里的手镯,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刚才她本该交还给程向阳的,不过既然忘了还,一会让俞雯帮忙还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李叔偏头,注意到了她手停顿的动作。他假装特别的专注于路况,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小姐,我刚才看到了程家那小子,你是不是也碰见他了?”
宋井桐将手盖在眼睛上,闭目养神状,“李叔,我睡会,到了你叫我。”她的意思是很明确地表明了不想谈论。所幸,她拒绝的理由算是合理,调整时差,借口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做了一个不太完整的梦,说不上是好的梦,也算不上是噩梦。梦中,她躺在湖面的一艘船上,春日的湖面波光粼粼,船轻轻地摇摆她轻轻地合上眼睡着了,然后醒来时就到了地方。一处咖啡馆,装潢清新文艺,俞雯人已坐着等她了。
俞雯笑得很绚丽,恬静的气质沉淀出了温柔内敛。她抱住宋井桐,怀抱里有思念的表达。“萤火去医院做检查去了,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它。桐桐,你要不要先喝点东西,一会他们就把萤火送过来。”俞雯抿了抿唇,升起的一丝慌张在眼睛里乱窜。她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观察力超强的宋井桐面前。
她回以笑,从包里取出祖母绿手镯。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手镯发出更加通透的光。宋井桐至今还记得当初的情形,记得程女士美丽的容颜,记得程先生俊逸的英姿,也记得他们一家人如何地袒护她,如何地宠她。往事如昨,历历在目。她看了眼那发光透亮的镯子,推到俞雯面前,“雯雯,还要再麻烦你帮我一个忙,请你帮我把这个还回去。”
即使没有直道名姓,指的人是谁俞雯了然。她接过锦盒,没有立即合上,灯光下光亮更甚。“好,我帮你还回去。”俞雯合上锦盒,拉开包放进包里。“什么时候开学,我们好久没有一起了,趁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聚一聚。”
年轻的服务员把点的热咖啡端上来,宋井桐帮忙摆到桌上。她说,“明天就走,回去陪爷爷奶奶,六号还是七号出发。”她感觉冷,一口热咖啡下去反倒驱散了一点寒气,“为什么没有回家过年,加班还是买不到票?”
俞雯搅动杯中的液体,在低头抬起来的功夫笑容凝结了,眉目微皱。她总能命中要点,知道她话里或是其他的行为中的意味,不管在念书时也好,出来后也好。俞雯叹气,放下勺子,“有一些原因。”她说,补充道,“我和我爸爸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凶,我想避一避。”其余的她没有讲,人总有不能说的秘密和隐私。
萤火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它还认得她,叫唤的声音里尽是喜悦。它扑过去,宋井桐本能反应去抱它,很重,那重量压得她双臂吃力特别艰难才抱得起来。离开前它还没有那么大,回来时它长成了一条健硕漂亮的大狗了。她不是合格的照顾者,她总是让萤火四下流转,从离开罗余跟随她到荥川,然后程向阳照顾,再有一段时间又回去,接回来她没照顾多久又离开,再然后由俞雯照顾。她对萤火是亏欠的,难得萤火却如此惦念于她。
俞雯伸手揉了揉萤火的毛发,萤火一脸防范状。宋井桐笑,解释道它就是这样子养不熟,这段时间辛苦俞雯的照顾了。说完,她恍惚了些,这话总觉得是谁讲过。
早上的雪到中午还没停,积雪的路面两人一狗的脚印深浅地印刻在上边。宋井桐牵着绳,萤火活泼地在滚着雪嬉闹,俞雯目光如炬般落在某个地方,“桐桐,我谈恋爱了。”她道,宋井桐望着她,安静地聆听。俞雯收回目光,吸了口气,“是恋爱,也不是恋爱。我喜欢上了一个比我大了十岁,离过婚的男人。”
她听见了俞雯心里真正的声音,挣扎、痛苦、无能为力。只需一想,她好像猜到了是谁。他们几个人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时,问过俞雯一个问题,俞雯并不曾否认。“跟俞伯父吵架是因为这个?”她不说是谁,宋井桐便不去砸破砂锅问到底。她只消知道俞雯因此困惑,她需要找个人倾诉。
俞雯低垂下头,“是啊,因此我和他吵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忤逆他。”俞雯有些自嘲的语气,“一个穷人家的女生,喜欢一个有钱又离过婚的男人,除了钱,还能有什么?桐桐,你觉得还能有什么?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宋井桐握了握紧俞雯的手,暴露在空气中的两双手都是冰冷的,冷得是人都想挣脱开。但是,寒冷的手又具有力量。“为什么要看不起你?他离婚,有你的原因在?还是,你真的只是为了钱?再者你的喜欢犯了道德的禁忌?”
“都没有。”有几片飘飞的雪钻进了她的脖子,脖子的温度把雪融成了水滴,俞雯没去管,置之不理。她跟宋井桐说道,“在认识我之前,他早已离了婚,他们之间不存在我。”只是,离了婚的那个他,对自己的前妻仍旧念念不忘。很多次,她嫉妒得心如刀绞,却连一个生气质问的合理理由都找不到。所以,她才说,她和那个男人是恋爱,又不是恋爱,而那男人至今只说过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
玩够了的萤火回到宋井桐脚边打转,宋井桐看了一眼,对俞雯道,“你有了选择了不是么?雯雯,既然你有了自己的决定和坚持,那么谁也不能改变你,除非你自己。如果你觉得他值得你为了他对抗全世界,将来想到你做的事情时是无悔的,你值得坚持。”最重要的是,无论怎样,一定要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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