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就是这样死的。
那年我7岁,姐姐17岁。
那天是姐姐的生日。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很怪,虽然我还小,但是我不笨,妈妈背着我偷偷垂泪,姐姐整日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爸爸难得能在家里呆那么久。
还有奶奶,她不再指桑骂槐,她比任何时候都理直气壮的训斥妈妈:“女人能赚几个钱有屁用,女儿都教不好看不牢,你这是让我老刘家家门蒙羞。”
她也会毫不掩饰的对姐姐冷嘲热讽:“珍珠珍珠,要自爱才是珍珠,不自爱只会白瞎了珍珠这个名字。”
奶奶不在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关起门来吵架,他们在房间里嚎叫哭闹,连饭都不吃。
姐姐只是沉默的做好饭,又沉默的把只有我动过的饭菜倒掉,一个人默默的背对着我洗碗。
她已经十几天没有和我好好说过话了,她苍白、消瘦,她的校服变得空荡荡的,整个人像是挂在衣服里的娃娃。
这一切都很反常,只是大家都瞒着我。
姐姐生日那天,我用存起来的零花钱买了一张浅紫色的生日贺卡,上面有深紫色的花,那时候不认识是什么花,只知道姐姐喜欢它。
放学后,我不等奶奶来接我,我把书包背在身前,像妈妈每次从银行里取完钱回家的样子,毕竟,我也背着我的巨款呢。
学校前有家文具店,里面有好多漂亮的贺卡,我一眼就觉得姐姐会喜欢它。
我一笔一划的写好我的祝福,不会写的汉字用的是拼音。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包括最近整天不出门的姐姐,我悄悄的溜进姐姐房间,躲在她的衣柜里,就像我生日,姐姐每次祝我生日快乐那样,从衣柜里跳出来吓她一跳,然后再送她礼物让她开心。
我很认真的躲着,直到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是姐姐,我透过缝隙看到了。
突然有人在大力的拍姐姐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一直敲了很久。
姐姐教过我,这样敲门是不礼貌的。
所以我看到姐姐捂住了耳朵,趴在床上。
但我听到是爸爸的声音在外面喊:“妞妞,我们算了吧,不要再告了,爸爸带你们去杭州,好不好?”
姐姐没回答。
“以后就在杭州上学,爸爸带你去看西湖,你不是最想看白娘子吗?”
“还有断桥和雷峰塔,我们一起去坐游船。”
姐姐没做声,我看到她放下了手,显然爸爸的话她听到了,可是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阵沉闷的呜咽声从她喉咙里发出来。
我看到姐姐如同生病的人一样憋着喘不上气,所以她不时的张开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又在快要哭出声时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滚落。
我不敢吓她,我害怕得不得了。
所以我轻手轻脚的从衣柜出来爬到她床上。
“姐姐,”我搂着她的脖子,“姐姐,祝你生日快乐。”
姐姐反手搂着我,将头埋在我的肩膀,她的头很重,压得我很难受。
可我不想动,因为姐姐在我肩头,哭得像个泪人。
我还能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吵架,他们在互相埋怨。
“都怪你,一天到晚赚钱赚钱,半年才能回一次家,家里什么都甩给我……”
“这能怪我,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没好好当人家妈,让人把妞妞给骗了……”
“妞妞说了,她没和他耍朋友,是他在骗人……”
“妞妞说妞妞说,那人家律师怎么拿出妞妞写的情书了?”
“那不是情书,那是他要求我默写的作业。那不是我写给他的情书,他骗人……”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我竟然没发现她坐起来也在听爸妈吵架。
我靠进她怀里依偎着她,“姐姐,你怎么啦?”
“妹妹,你信不信我,我不说大话的,是他在骗人……”姐姐的眼睛像在燃烧的火苗。
“姐姐,我信你,你从来不撒谎的,我最知道了……”
“我怎么办?怎么会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姐姐将我箍在怀里,箍得很紧。
后来家里一阵兵荒马乱,因为奶奶没接到我,她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大家都在客厅里、家里慌慌张张的吵啊、找啊。
我很想大喊一声告诉爸妈和奶奶我在家呢,可是姐姐搂着我睡得很香,她的手很有力的抱着我,我就跟着她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姐姐不在床上,也不在家里,爸妈都不在家。
只有邻居黄婶告诉我,我姐姐已经死了,就在昨晚,就在那个小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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