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整个惜宁宫安静得可怕,只有内室,有人轻轻地在唱着摇篮曲,曲目很老套,声音很沙哑。
“公主呢?”她眉头稍稍一动,有些费解地问向冷心。
传话给她说,公主没事了,可她回来了怎么都没见到公主呢?而且连青幽都不见身影。
“王妃她--”冷心张了张嘴,这么多年,从未觉得说一句话,是这么的难。
“王妃她--”
“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青竹已然有些着急了。
“哎呀,不会是皇叔体力不支,根本满足不了我小皇婶,所以你不好意思说吧,没事没事,我带药了,早就料到了。”
冷心正欲安慰青竹,想让她冷静下来再说,尉迟笑却忽然从青竹身后冒了出来,那一脸轻笑的模样,不像是被人藏了很久,倒像是他自己溜出去玩了很长时间。
“干嘛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告诉你,这次我可真是被那个该死的怜香藏起来的啊,青竹昨天晚上才找到我的呢,我当时可惨了,不信你问青竹,哦?”
青竹点头,然而目光却还定格在冷心身上。
冷心是一个沉稳的人,若不是事情严重,他不会吞吞吐吐,更不会整个人紧绷,生怕出现一点差错。
“公主--”
“等一下,七王爷您跟我来,或许您可以化解眼前的问题。”
青竹开口,然还不等她问话,冷心却忽然拉着尉迟笑向内室走去。
那不是公主休息的房间么?刚刚的摇篮曲也是从里面传来的,青竹纳闷,脚步自是跟了上去。
内殿,比外面安静几分,当然气压也低几分。
床上,尉迟宸还抱着莫夕瑶,见他们进来,当即眸色冷下了几分,似乎谁敢上前,他就要了谁的命。
“爷,是七王爷回来了,您看,王妃也睡了,要不要让七王爷看看?”
青竹傻眼,这是唱哪出?公主睡觉为何要王爷抱着?还有,公主那脸色......她心中一咯噔,腿一颤差点就没站稳,“公主...公主她--”
“公主没事,七王爷还没看,先不要急。”冷心急忙扶住青竹。
一来,王妃去世这种话现在不能说,说了就等于激怒爷;二来,他真的希望,尉迟笑的诊脉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尉迟宸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皇叔,您这是怎么了?”尉迟笑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他是学医者,若是这点异常都没发现,那也真是白搭了。“您不相信宫内的御医,也该相信我一点吧?这么多年,我给皇叔看病,哪次没给您办好。
眼下,虽然离得远,不过我大致瞅着,皇婶还有救,您给她输内力,真的特别棒。”
尉迟宸狐疑地抬了抬眸,冷心以为尉迟笑在说谎呢,连忙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吹牛吹太过,因为一旦诊脉之后发现救不了,那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
尉迟笑淡淡回了他一眼,却依旧笑得肆意。
“皇叔,你不信我也不要紧啊,但是皇婶若真的这么去了,您可别怪我哦。其实您也只是心急,没太在意罢了,若是您现在静静地,轻轻感受一下,我相信您是能感受到皇婶的气息的。
她虽然脉搏没了,可气息尚在。这就说明,她的心脉被护着呢,只要这口气还在就有希望救回来,您可以选择继续抱着,或者放下她,让我看一眼。”
尉迟宸微微一怔,看着尉迟笑的眼神多了几分清明,再看看怀里的人,他眉间不禁有一丝松动,尉迟笑心中大喜,当即想抬脚上前,幸好,青竹和冷心同时拉住了他。
眼下,不管爷是相信了,还是有些动摇了,主动权都不在他们手上。
一旦他们的举动过于激动,被爷认为是侵犯了,那么极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在尉迟宸彻底松手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静静等着。
尉迟宸一直没有动,虽然他犹豫了,但抱着莫夕瑶的手依旧坚决,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尉迟笑甚至都以为没希望的时候,突然,尉迟宸起身了,小心地将莫夕瑶放在床上,他淡然落在地上。
“皇叔!”尉迟笑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拿出怀里的药包上前。
尉迟宸淡淡一个回眸,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东西,希望尉迟笑抓紧时间,希望尉迟笑不要让他失望。
“皇叔,您放心吧。”准备好所需的东西,尉迟笑一边坐下,一边对尉迟宸保证。
他的诊脉方法不同于宫内御医,拿出一包细小的针,他一边插入莫夕瑶的经脉,一边解释道:“皇婶的脉象太弱了,所以御医才会察觉不到,但是因为有内力护着心脉,所以她尚且还有一口气在,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替她将这口气延续下去。”
解开莫夕瑶的衣衫,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婶侄之分,只是赶紧将针刺入相关血脉,但是,当目光落在莫夕瑶身上那些红红紫紫的斑块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怔住了。
“皇叔,皇婶出事前,你们在......”
尉迟宸点头,尉迟笑眸色一凝,当即将针全部拔了出来,然后封住莫夕瑶的全部穴位,手才落在莫夕瑶的脉搏上。
“果然,皇婶被人下了守身蛊,这种蛊一般是皇族用在选中的女子身上,以确保这女子在成婚前不会被侵占,由此确保皇室血统纯正,因为一旦被侵犯失身,女子便会当场气绝身亡。”
皇后应该也是误打误撞,她并不知道莫夕瑶中蛊了,否则还给莫夕瑶用那种药,岂不是让莫夕瑶死在尉迟平怀里么。那下蛊的人还能是谁呢?
三人眉头稍稍一动,都想到了。
在尉迟帝都,痛恨莫夕瑶而又能拿到蛊毒的,只有怜香了。
“想不到她对爷下手还不够,还要让王妃丧命。”冷心心头寒意浓烈,护不住一个主子已经让他颇感恼火,结果连另一个也没护住。
想起尉迟宸从昨晚到今日完全不正常的状态,他就恨不得将怜香千刀万剐。
青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提醒他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这蛊如何解?”终于,尉迟宸出声了。
尉迟笑轻轻一笑,“我还以为皇叔这辈子看不到皇婶睁眼就不准备开口了呢。”
尉迟宸眸光微冷,那显然就是别废话,赶紧说重点的不悦。
“额。”尉迟笑当即就收住了自己的搞笑因子,“不得不说皇婶运气特别好,我也特别善良,这次去流国,我啥也没顺到,恰巧就顺了本书里面讲解了如何解除守身蛊。
所以皇叔可以放心,看我如此悠闲的状态就知道,皇婶肯定不会出事啦。”
尉迟宸手一抬,差点一掌就甩过去了,“啊啊啊,我知道了啦!”尉迟笑赶紧从怀里拿出了解药,皇叔正是不淡定,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动不动就动手。
而尉迟宸现在哪有心情开怀笑,只要没看到莫夕瑶睁开眼,他就时时准备着将人抢回来,时时准备着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去。
药丸入口,莫夕瑶并没什么反应,青竹去倒了一杯水,几人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将药丸彻底送进莫夕瑶胃里。“接下来就是等着啦,过不了多久,皇婶就会开始抽搐,皇叔。”
尉迟笑的眼神看向尉迟宸,“您的体力还能坚持么?”
排除蛊毒才是最痛苦的环节,必须有人不停给莫夕瑶传输内力以保心脉不受损。
“嗯。”尉迟宸毫不犹豫地点头。
冷心脚步一动,终究也没出口,他来帮忙让爷休息会儿这句话。
从昨天开始,爷就在过分消耗内力,先是强制排除体内蛊毒,后来又是一整夜给王妃输入内力,只怕早就消耗不起了,可....看尉迟宸一脸坚决的模样,冷心也很清楚,这会儿,即便是死亡,也不可能将爷和王妃分开。
牵上青竹的手,他俩只好先退了出去。
“我--”青竹脚步微顿,冷心道:“出去吧,先吃点东西,再去准备一顿丰富的膳食,相信我,王妃醒来会更需要你照顾。”
青竹眸子闪了闪,最终抬脚走了出去。
现在,有王爷照顾也够了。
整个解蛊用了约莫一个半时辰,而尉迟宸就一直不停地护着莫夕瑶,抱着莫夕瑶,直到尉迟笑说,“可以了,没事了。”他也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床上。
可即便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了,他也没松开抱着莫夕瑶的手,他紧紧靠着她,他轻声道:“瑶儿,本王陪你一起睡,等你愿意醒的时候,一定能第一眼就看见本王。”
话落,他沉沉地陷入昏迷。
尉迟笑无奈,抬手给他喂了一粒药,原本想将他抱下来弄回房的,可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做,只抬手将他们的被子盖好,随后满脸落寞地走了出去。
有些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在心里生根发芽;有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住进心里;可他却浑然不知,尉迟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过一辈子,却在看到某个人面无血色的躺着时,失去了心神。
他苦涩地笑着,在关门前,最后看一眼床上的人,然后满足了。
相比尉迟平,他至少还在她身边,他至少还有身份光明正大地救她、帮她,这一切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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