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承挥了挥手,让人领着县里有名的郎中走了出去。
“烈性春药么?”他喃喃自语,右手有节奏地敲在楠木桌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他回想那天走时,看到表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当时他心里就警觉了。又把当晚的事情细细想了一回,除了那壶酒外,大哥和他们所食并无异。谨慎起见,他走时还是将那个酒壶带走了,心中并未抱太大的希望。不过号称县里医术最高明的卢郎中并非浪得虚名的。花了两日时间,通过壶中的残留液体,便检查出其中的成分了。
烈性春药,她一介孤女手上怎么会有?而且她家也是殷实之家,怎么可能有这种下作的东西?即便是有,他可不认为逃亡避难在即,她会带上这种东西。抽丝剥茧,宋铭承便联想到这东西必定是她在路上得的。他隐约听他二哥提起过,表妹孤身一人在外头走了好久,吃了挺多苦。
前头,他真心将她当亲戚来看待,也愿意相信她一路平安抵达。现在嘛……他摇了摇头,决定中午抽空回老家一趟,这事可大可小。那天太混乱,他一时也没有考虑周全。这表妹尚在热孝期间行事就这般不知检点,一定得打发走了。希望大哥不要介意才好,宋铭承对此略有歉意。
“大人,在看什么?”张远华忍了再忍,终究忍不住了,大人盯着那张纸看了不下一刻钟了,难道有什么大案子不成?
张远华是本县的仵作,为人不拘小节,喜爱八卦。
“事情忙完了?”宋铭承收回手上那纸,板着脸问。
张远华不怕他,刚才一眼瞄了几个字,加上刚才耳尖听到的叨念,便好奇地追问,“大人,你家表妹有烈性春药啊?”
宋铭承剜了他一眼,并不答,家丑不可外扬。
“也难怪了,前阵子我听说大人的娘四处给你表妹张罗亲事,当时我还在心里暗自好笑,想看哪个倒霉鬼被挑上呢。您那表妹上回来找您的时候,我见过一回。啧,不是良家妇女哇。”
“你别乱说,只见一面,你就知道人家不是良家妇女了?”尽管他说的是戳中事实,但宋铭承还是不爽。
“嘻嘻,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娘是县里有名的媒婆,她呀,不止会牵线做媒,还长了双利眼。只要是女的,她瞧一眼,就知道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某不才,也将她这门压箱底的眼力学了个遍。”说到最后,张胖子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是么?“你这么肯定?”宋铭承盯着他的眼睛问。
张胖子一副受到污辱的样子,“大人,你能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本事!你那表妹,一看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怎么说?”宋铭承难得八卦一回,他倒要听听这张胖子能否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区别这个,倒容易。一看她们走路的样子,二看大腿内侧的缝隙。黄花闺女走路一定是含肩收胸,走路身子很轻,象风摆细柳,从侧面看一定是身体向前微倾的,头微微偏前。而且哦,她们的腿一般很细而且会并的很紧的。大多不会轻易张开,走路和坐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还有一点就是,下颚靠近颈脖处常因天气热而会泛出一片淡淡的红晕。而你那表妹走起路来,屁股晃个不停,姿势也不像黄花闺女了。”说着,张胖子摇摇头。
说完,张胖子见他一脸沉思状,便大着胆子问,“大人,你家表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吧?”
“滚吧你,话那么多!”宋铭承笑骂,待张胖子走远后,他才沉思,极有可能啊。好你个家伙,竟然算计到他们头上来了!宋铭承站了起来,和衙里的属下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家了。
回到家,宋铭承这么一说。大郎听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虽然爱色,但若因此阻碍了弟弟的前程害了老宋家,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加上那晚他也并非没有记忆,他只隐约记得他躺上床后,一具火热的身子就偎了上来。当时他便疑心表妹看中的是二弟,但床铺上的落红打消了他的疑心。所以他心中才有愧,这才什么都没说,任由她把所有事都推到自己身上来。现在知道她或许在那晚之前便失了身子,他也不必愧疚了。当下他便表了态,此事交由他处理。
当时他们谁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现在被他提醒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精彩,如调色盘般,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宋母当时是气糊涂了,没深想,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早点将她打发出去了,没得让这个祸胎害了他们宋家!
当下便定计,让罗云初引开莫小瑜,宋母等人到她所住的阁楼上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肮脏的物事。便宜行事,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
罗云初邀她出去串门儿时,莫小瑜也没起疑心,很爽快便应了下来。没多久,许氏便出来寻她们。罗云初看她暗含兴奋的神色,就知道东西找着了。
莫小瑜看着宋铭承手上的荷包,脸色发白,犹想狡辩。
宋氏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一阵冷嘲热讽。许氏却挪开一步,不发一语。
“表妹,要不要请郎中来给你瞧瞧?”按罗云初的想法,古代的避孕药药性都很强的。若真如老三所说,她早不是黄花大闺女的话,推断出两种可能,一是她有可能怀孕,二是她极有可能服用过某些虎狼之药。不管是哪个,在身体都会有症状的,郎中瞧瞧便知。不过见莫小瑜惊惧又心虚的脸色,罗云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只不知是哪个罢了。
此刻莫小瑜很惊慌,她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
瞧她那样子,众人也看出不对劲了。宋家的女人都不是笨的,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几分。
宋铭承看了一眼懵懂的二哥,除了他,所有人都明白了吧?还真多亏了二嫂,若不然,他还真担心他这傻二哥会被人算计。
宋铭承叹了口气,劝道,“表妹,回乡吧。毕竟你老家还是有些叔伯的,回去让他们帮你张罗一下亲事,自个儿也别太挑了。这里有二十两的银票,你且拿去,就当是咱们宋家对你的一份心意了。”老哥睡了她一回,二十两银子就当他替老哥付的嫖资了。
二十两,够普通人家十年的嚼用了,若她省着点,也是一笔不小的嫁妆了。
宋母亦暗暗点头,二十两,就当是买断了两家的亲戚情份了。做到这步,她自认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妹了。
众人都没有说话,独宋大嫂满脸不愤,凭什么要给这贱货银子啊?老三也真的,打发走了不就完了?既然她孤身都能找到他们宋家,回自己老家有什么不可以?
莫小瑜知道此事已经容不得她狡辩了,当下掉着泪将那银票接了过来,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安排。
“表妹,收拾一下吧,我在县里给你雇辆马车。”为免她呆在宋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他决定亲自送她上车。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罗云初摇摇头,想往高处爬没错,但她什么都想捡现成的,想不劳而获,就错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忙老三的亲事了。为表重视,二郎亲自跑了一趟汾城,请了最好的官媒上余家说媒。余家没怎么刁难便同意议亲。
二郎得知消息,暗自高兴,看来余家也是愿意和宋家结亲的。
二郎不知道,由于二小姐余归晚是庶出,余成之不忍心她嫁到高门府弟为侧室或继室。致远候世子的事,也让好些人望而却步。是有人不偎流言上门求娶,但余成之又看不上他们这些贪图富贵之辈。挑来挑去,只有宋铭承的人品入得了眼,不过他的出身也太低了点。让家中老爹犹豫了很久,但回到汾城,能入眼的青年才俊更少,大多都是些酸不可耐的酸儒,要不就是些饭夫走卒。宋铭承此时来提亲,高下立见。
次日便是执雁问名,这一对大雁是启程来汾城前,二郎带着老三捕的,以示诚意。余家把女方的八字给了媒人,二郎合了八字,双方约定了送聘礼的日子便告辞了。
那头二郎在汾城忙着,罗云初这边也没闲着。不管成不成,聘礼都得事先着手准备了。若真成了,就赶不及了。这亲事有讲究的,不能乱交与人。本来宋大嫂是最合适的人,但她又不能操劳,许氏名不正言不顺,只好交由罗云初来操办了。压钱箱,都斗,铰剪,镜子,算盘儿,尺子,木梳等物品早就备下了。其他的,待二郎他们得了准信回来再置办。
几日后,二郎他们果然得了准信回来。罗云初这边着手置办其他的事物,聘金,聘饼,海味,三牲,生果,四色糖,茶叶,芝麻,礼金盒,香炮镯金等等,在宋母许氏的帮助下一一置办下来。罗云初才意识到古人成个亲竟然如此麻烦。
为免外人看轻宋家,为了操办这门亲事,宋家可谓是掏了大半的家底。宋铭承独自就拿出了四百两银子充当聘金,外加一些精贵的物什。罗云初想了想,打开楼阁上的库房,从里面取出一些皮毛药材之类的添了下去。她细细看了一下,都没有逾制,这才放下心来。
下聘的时候是老三亲自去的,接下来的事就全交给宋母了,因为她又怀上了。
后来罗云初听二郎说了,余家上下对他们宋家的聘礼很是满意。她暗自腹扉,能不满意吗?一家子都是当官的,县令的位置老三屁股还没坐热呢,能有多少油水?宋家有十分都给到十分了,还不满意的话也没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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