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师这样一盯,原本坦荡的心也瑟缩了一下。
关于如何把高磊介绍给老师,之前季微澜设想过各种方式和场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贫乏了。
她正要羞涩开口,就听沈砚道:“老师别生气,那只是外人瞎传误会。”
老刘先急了:“怎么能是误会?季家妹吖同科学仔拍拖,这里人人都知道的喔!”
“好哇,这里人人都知道!”陶大师瞪完季微澜,又瞪沈砚,“你也知道!就只有我老头子不配知道,是不是?”
季微澜赶紧安抚:“是他太忙,一直没能正式拜见老师。”
陶大师又瞪眼:“认识多久了,就敢带来见我?我告诉你,小姑娘处对象就得耐住性子,好比选毛笔,要选趁手又顺心的,那就一定要千挑万选,货比多家……”
季微澜赶紧转向老刘,催他开具行政处罚告知书。
老刘迟疑道:“老先生好说,只是擅闯核心区。至于这位年轻人,还犯了一条在保护区内不服从管理,干扰执法……”
季微澜看向沈砚。
沈砚面不改色:“是你们来得太突然,行为又简单粗暴。不能怪我判断失误。”
又扶着陶大师肩膀说:“老师已是古稀之年,这一回饱受惊吓还险些落水,你们难道就没有责任?”
原来,当时巡航船速度快,靠近小渔船会在周边掀起不小的浪头。黄皮他们又急着起锚打舵。来自北方的师徒二人被颠得头晕,冷不防就看见大船上跳下两个汉子,其中一个的大花臂在阳光下还极为醒目。
来人二话不说,喝令黄皮停船又去抢舵盘。黄皮和他的几个兄弟当然挣扎反抗。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沈砚竟把管理局的人当成歹徒,上前协助黄皮。
混乱之中,陶大师不知被谁推搡了一把,差点就从船上掉下去。
“你老师没有真的落水,我们的人可是实打实地受了伤。”
沈砚态度冷淡,老刘的语气也不善起来。
“保护区巡航几个字船头船尾都有,我们上船也亮了证件。再说你同科学仔不是认识的?还能把他当歹徒也是很奇怪喔。”
季微澜愕然打岔:“高磊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老刘白了沈砚一眼:“小高拽了他老师一把,自己没站稳磕在船舷上。他们的渔船又旧又破,栏杆都锈裂开了,戳在人身上就是一个血洞喔。”
“没有这么夸张。”沈砚看向季微澜,“你也听见了,是他自己没站稳。退一步讲,他的确是为了老师才受伤的,那也是他们惊扰在先,害得老师遇险。”
季微澜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只问老刘:“高磊人呢?”
“让他先去处理伤口了。”
陶大师似乎瞧出了点什么,眉头一皱:“你同那个小伙子是什么关系?说实话!”
季微澜一着急,说话就异常坦率:“他叫高磊,是我的男朋友,是保护区的研究员。沈师兄没有告诉老师么?老师玩失踪的那一天,就是他带着人到处找你直到深夜。也是他开着车把沈师兄载回村的。”
陶大师皱皱眉,捻着胡子看沈砚。
沈砚神色平静依旧:“有鉴于他的个人形象和言行,我承认,我的确对他有误会。现在他因为老师受伤,我会承担一切医疗费用。如果他要索赔,也欢迎开价。出于感谢和人道主义关怀,我愿意……”
“我不愿意!”
高磊推开门,大步走进来。
浓烈的酒精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黑色的T恤看不出血迹,湿哒哒地粘在身上,越发显得肌肉紧实,不似良民。
“破了点皮而已。”他朝季微澜眨眨眼,随即向正色道,“我这点小伤用不着考虑。不服从管理,抗拒执法是事实,老刘你就按这个衡量。我的意见是没必要顶格,毕竟是初犯,也没有造成重大损失。”
此话一出,沈砚和黄皮都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
黄皮叫嚷说,果然是自己人包庇自己人,保护区徇私枉法啦。
被“包庇”的沈砚却更为愤怒:“不用你惺惺作态。我已经查过了,你们这种保护区管理局根本没有执法权。就算我们有必要接受行政处罚,也应该提请国家海监和渔政,轮不到你们一手遮天。”
说着,他看了季微澜一眼:“如果不是顾及小师妹的情面,我完全可以向你们的上级主管部门举报。”
季微澜不舒服地别过脸。
高磊耸耸肩:“沈先生,你查到的网页已经过期了。如果进来时没有留意,等会儿出门时可以看看,管理局大门口还有两块牌子。知道牌子上写着什么吗?“
他一字一句地讲给沈砚听,眼角余光顺带着扫过黄皮几人:“粤省渔政总队聆城珊瑚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支队,以及,中国海监聆城珊瑚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支队。”
“去年批准的。现在保护区执法可方便多了。”老刘补充道。
高磊拍了拍老刘的肩:“介绍一下,老刘是管理局监察科的科长,也是这两个支队的支队长。沈先生要的执法权他都有。”
沈砚还欲再辩,陶大师抬脚重重一跺,他便哑然了。
黄皮仍在叫嚷不休,扬言要把这事向外曝光,让全村,不全聆城乃至全省的人,都来认清保护区的真面目。
季微澜担忧地向高磊看去。
高磊走到黄皮跟前,伸手把香烟从他嘴里抽出来,掐灭。气焰嚣张,看上去比黄皮还要匪上几分。季微澜分明看见,他这样做时,陶大师的眉毛都飞起来了。
“说吧,这回是冲我来的,还是冲她?”
不顾黄皮骂骂咧咧,高磊兀自说了下去。
“我就奇怪,你很清楚巡航的路线和时间,怎么会把船停在巡航必经的点上?别说这是巧合,概率我已经算过了,真的很小。”
“平时只敢在离岸不远的缓冲区盗渔,今天出息了,敢带人闯核心区,唯恐被抓住罚得不够重。是因为陶老同微澜的关系?还是因为我同微澜的关系?”
季微澜听明白了。
沈砚也听明白了,惶然看向陶大师:“老师,我们被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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