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妈你讲不讲理?谁吓唬谁啊?我们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能睡会儿觉,是你儿子吵得家翻宅乱,不让我们睡觉的!”荷花可不怕这个护短的周王氏,嘴皮子噼里啪啦地就说开了,“我们好好在屋里头待着,是你儿子偷偷摸摸进屋,想要吓唬我们呢!现在自己被吓成这样,怪谁啊!”
“就是!”杏花在一旁大声附和,“谁叫大舅妈你不管管孩子,现在作出事儿来了,你咋还有脸赖我们啊?”
几个大小女人吵嘴,吴明不好搀和,只得在一旁站着。
别人没注意,田大强倒是和吴明感同身受,虽然不好说话,可是他却走到吴明和荷花身边,摆明了一副要给闺女撑腰的架势。
今儿荷花在山上哭得那么伤心,田大强心疼得不行,此刻看周王氏母子就想起白日的事来,自然要帮着自家闺女。
周王氏抬头见田大强也过来了,却只是站在一旁不吭声儿,满腔怒气一下子就冲田大强去了。
“田大强,你是咋管的孩子,瞅瞅你闺女把我儿子吓的!”她搂着周亮,心疼万分,“几个死丫头片子,被你们两口子惯得无法无天了!生一堆赔钱货,还当成了宝贝疙瘩——”
“行了,别说了!”周刘氏心疼孙子,又听周王氏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是一肚子的气,“说这些没用的干啥?赶紧把小亮抱回屋去!”
周氏可是她周刘氏的亲闺女,周王氏说周氏生了一堆赔钱货,这不是打她这个当娘的脸吗?
周王氏正在气头上,被婆婆训斥还是没转过弯来,继续骂道:“我儿子就白让人欺负了?他还是个孩子啊!田大强,都是你闺女闯的祸,你咋也得给个说法吧!”
周王氏倒是不傻,看准田大强性子老实,也不跟荷花几个小孩子胡搅蛮缠,咄咄逼人地冲田大强发难。
荷花见周王氏这么挤兑田大强,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这事儿虽然是周亮不对在先,可是荷花确实扮鬼吓唬周亮了,而且她是个女孩子,又比周亮大,的确不占理,要是田大强骂自己,她也只能忍着。
见荷花低了头不吭声儿,杏花虽然想还嘴,却也抿紧了嘴,气鼓鼓地瞪着周王氏。
田大强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周亮,又看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荷花和吴明等人,停顿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对周王氏说道:“你家周亮是孩子,可我家荷花也是个孩子啊。”
开什么玩笑,周亮这些天给家里祸害成啥样了,连带着自家媳妇闺女还有两个小儿子都睡不着觉,这样的熊孩子,他没下手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向着周亮说话!
周亮有娘护着,他的荷花也有爹护着呢!
荷花怎么也没想到田大强居然会这么明显地偏袒自己,顿时吃了一惊,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田大强。
田大强看到小闺女又是吃惊又是感动的眼神,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周王氏完全没料到田大强会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钉子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你……好你个田大强,你就这么欺负我们娘几个——”
见周王氏一副要撒泼的样子,一旁的周刘氏忍无可忍,一把将周亮夺了过来。
“孩子都吓成这样了,你不说好好哄着,还只顾着在这儿耍!”周刘氏抱起孙子,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要是把小亮冻出个好歹,看大山不揍死你!”
一边说着,周刘氏就抱着孙子回屋了,周王氏自己在地上干嚎了几声,见田大强和荷花等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气得骂了几句,灰溜溜地回屋看儿子去了。
待她们走了,荷花和吴明面面相觑。
如果说荷花脸上还有点儿内疚的话,那吴明脸上就完全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了。
“笑笑笑,你还笑呢!”荷花想着都是他出的馊主意,怒道,“要是把人家孩子吓出啥毛病,看你咋办?”
杏花在一旁倒是帮吴明说话:“我觉得小明这事儿做得对,对周亮就得用狠招儿,要不然啊,咱们家可没好日子过!”
吴明计谋得逞,心情大快,连荷花训他也当是耳旁风。
田大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几个孩子说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却连句重话都没说,笑眯眯地回屋了。
不管咋样,周亮那小子总算不再满院子折腾了,一大家人终于能睡觉了。
忙了半天大家都累了,吴明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了自己屋,杏花则吹了灯上炕睡觉。
荷花听着西厢传来的阵阵哭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按理说周亮这个熊孩子还真的收拾一顿,可是她毕竟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啊,这么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真的好吗?
荷花心里七上八下的,渐渐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一早,荷花就听说周亮半夜发了高烧,周王氏和周刘氏心疼孩子,一早上就跟田大强打听了,要找人给周亮收收惊。
到底是周氏的亲侄子,田大强也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叫了杏花过来给了些铜板,让杏花带着周亮他们去找胡六姑了。
杏花他们在胡六姑家呆了一整天,天黑后才回来。
杏花回来跟荷花说,胡六姑说村里后山本来阴气就重,周亮小孩子抵受不住,又是大半夜跑出去的,就不小心冲撞了某路神仙,胡六姑为了驱邪,用麻绳给周亮捆住手脚,又是掐手指又是针扎,又烧了艾叶烟熏,又是灌公鸡血,又是灌符水的,狠狠地折腾了一番。
也不知道是胡六姑的做法有了效验,还是周亮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总之回到家以后,周亮还真就不哭不闹了,烧也退了,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不知道胡六姑是咋跟周王氏他们说的,接下来几天周亮都没出屋,周王氏守着儿子不敢离开,家里倒是难得平静了几日。
等到周亮总算身子恢复了些能出屋了,倒是比从前收敛了许多,只是添了一个毛病,只要一看见荷花,他就哇哇哭,有几次还吓得尿了裤子,周王氏心疼儿子,就叫嚷着不许荷花出屋,可是周亮还没好利索,听见周王氏粗声大气地吵吵,直接吓得险些昏倒,周王氏因此被周刘氏和周大山狠狠地骂了几次,周王氏顾着儿子,就不敢再撒泼了。
这是周家的事儿,荷花也不管,照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是她家,她凭什么不出屋?
没办法,周王氏只好盯着荷花的行踪,只要听见荷花的动静,就赶紧拉着周亮回屋,荷花见了几次她们母子俩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事已至此,周亮和荷花的娃娃亲自然无人再提,此事就此作罢。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十二这一天,荷花家里要给小六小七办满月酒,荷花本以为请了田庆和田大力等几家相熟的人家就行了,没想到田大强请了不少人过来,家里的两张桌子都坐不下,还是田大力把自己家和田庆家的桌椅碗筷都用牛车拉过来,才勉强够用。
荷花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在仓房和灶屋里跑进跑出的,不住地往桌子上端菜,幸好家里样样儿现成,又有翠花杏花还有庆婶等人帮忙,才算是把酒席办得齐整。
荷花偷了个空儿出来看看,见来的人里有村长田平泉家,还有田四奶奶一家子,以及小田村几个族老,心里就隐约猜到了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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