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接了纸包,放在身后的小箱子里头,说道:“我这天天门儿都不出,哪里就晒黑了?”
荷花促狭地笑,说道:“晒黑一点也不行,要不过一两个月,怎么出门子呢?”
出门子就是嫁人,梅花听了不禁红了脸。
“你个小丫头才多大,天天把嫁人挂在嘴边上,也不嫌羞。”梅花嗔了她几句,见一旁的田小喜听她们姐妹俩说话,耳朵都红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小喜,你荷花姐那张嘴没个把门儿的,咱不搭理她。”
田小喜羞涩地笑了:“梅花姐,没事儿,荷花姐也是关心你呢。”
本来自打上回翠花发过脾气之后,田小喜有一段时间都没敢再来,前阵子田庆他们来帮荷花家收拾后山,庆婶也把田小喜带来的,田小喜本来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梅花和翠花她们,可梅花对她还像平常一样,从不提上次那回事,田小喜才放了心,继续过来学针线。
荷花也不没有怪田小喜的意思,上回的事儿跟她又没什么关系,田小喜的性子她知道,最是安静腼腆的,跟自家大姐梅花倒是很对脾气。
“大姐你看,连小喜都知道这个道理呢,你还说我。”荷花故意扬起下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知道荷花向来喜欢开几个姐姐的玩笑,梅花无奈地笑,不想再当着田小喜的面说嫁人的事儿。
她拿过田小喜的绣绷子,递给荷花看,说道:“你看看人家小喜做的针线,再看看你的针线活,人家还比你小呢,做得针线比你好多了!”
她自己绣工精湛,便忍不住想教导几个妹妹,可翠花忙,杏花笨,最小的荷花又一向最讨厌做针线,所以梅花一身本事,竟然一个妹妹都教不了。再看荷花那蹩脚的针线活,她就忍不住了。
荷花提起针线就头疼,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啊,那啥……小喜妹子,你今天咋一个人来的?”
她记得以前田小喜来学针线都是跟田小娟等几个女孩子一起来的,有时候也会跟着庆婶来串门,今天还是头一回见田小喜自己一个人。
田小喜却误会了荷花的意思,脸上不由得一红。
虽然觉得上次的事对不起翠花,可是田小喜还是想把那事儿说清楚,见荷花问,就小声说道:“那个……我娘说,不让我跟她们在一块儿混了,以后要玩要做活,只许来你们家,或者找小娟。”
梅花也是头一回听田小喜说着话,不由得一愣。
“咋了?你跟绿豆她们吵架了?”梅花也想起上回的事,忙问道。
本来她们小姑娘的事儿不该梅花问的,可是如果是因为上回翠花发脾气的事,那还得把话说开了才好。
田小喜摇了摇头:“没,是……是这么回事……”
原来最近村子里有传言,都说起绿豆那丫头手脚不干净,去了几户人家,那几家便都丢了东西,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可村里人都节省惯了,丢了几块布头或者几个碗啊盆的,都心疼得不行,在外头说话的时候就难免抱怨几句。
抱怨了几次,便有人附和,说自家也丢了个小头花几根红绳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几家一聊起来,都跟绿豆有关。
而且绿豆最近也有些奇怪,原本大家都是穷哈哈的农家丫头,可绿豆好像忽然就有钱了,前几日货郎挑着担子来卖东西,可是有人看见绿豆一下子掏了几十个铜板出来呢。
村里人传闲话的效率可是很高的,没几天就变成绿豆那丫头到处偷东西,村里几家丢的东西,都归罪到了绿豆头上。
便有性子厉害的婶子去骂绿豆,可是几家虽然丢了东西,却没有证据证明是绿豆偷的,绿豆抵死不认,又哭又闹了半天,结果虽然没有让绿豆赔什么东西,大半个村子却都知道了绿豆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这年头女子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绿豆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被全村人都传是个小偷,除非她以后远远嫁了,否则往后她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个名声了。
平日里跟绿豆玩的几个小姑娘,都被家人教训了一通,更是禁止她们以后再跟绿豆一起玩,生怕绿豆把自家闺女也带坏了,这其中就包括田小喜。
田小喜说完了这些,一脸愧疚地看着梅花:“梅花姐,不知道你家丢没丢过东西,绿豆还是我带了来学针线的……”
要不是她要学针线,那几个小姑娘也不会跟来,要是绿豆也偷过梅花的东西,那她也是有责任的。
出了绿豆这个事儿,她再来梅花这里都是一个人,连田小娟都不敢叫了。
梅花一怔,忙说道:“没有啊,我这屋啥都没丢。”
田小喜听了才略略放心,梅花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田小喜才算放下了心结。
一旁荷花听了绿豆的下场,说不出来是好笑还是可怜。
她想起上次那个找自己打听吴明的中年女子,再想到绿豆的事,隐约觉得其中可能有关系,却又拿不准。
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反正出了这事,绿豆以后也不会再来自家了,如果扳指的事是她传出去的,那么以她现在的名声,就算她再在外头说自己的那个扳指如何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了。
总之,这已经是她想要的结果了,别的事儿她就不操心了。
*
自打正月出来,郑如松已经有小半年没回家了,这一回到郑府,自然先去给郑夫人那里问安。
里头早已得了消息,自有一群丫鬟接了出来,春莺亲自打起帘子,请郑如松进去。
郑如松进了屋,一见郑夫人便要拜下去:“娘。”
郑夫人赶紧扶他起来,拉了他在身边坐下,不住地问长问短。
郑如松是她最小的儿子,又有出息,她自然是极心疼的。
“松儿,几个月不见,你可是又长高了些,回头让人给你重做几身衣裳。”郑夫人与郑如松久别重逢,格外亲热,“你姑妈可好?端午节的时候娘让人给你姑妈家送了藕,那可是南方来的,你吃了没有……”
郑如松面色如常,一一回答着她的话,又问起郑老爷:“娘,父亲不在家么?”
郑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你在乡下住的久了,怎么忘了最近正是院试的时节,你父亲正忙着呢。听说今年新来的学官很是古板,你父亲他们少不得要辛苦几日。”
郑老爷虽然致仕在家,却因为名声在外,跟读书人有关的事情,都少不了要麻烦他前去主持。
正说着闲话,有丫鬟端了茶过来,一旁伺候的春莺接过茶盏,恭敬地递给郑如松。
郑如松见是春莺,神情不由得冷了下来。
春莺举了片刻,见郑如松没接,只当是他在跟郑夫人说话没瞧见,便想把茶盏放下,不料一抬头,便迎上郑如松冰冷的目光。
春莺吓了一跳,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间进退不得。
郑夫人正跟郑如松说得热络,眼角扫到动作僵硬的春莺,眉头微微一蹙。
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又当着儿子的面不好斥责的,郑夫人只是略带不悦地说道:“把茶放下,你先下去吧。”
春莺松了口气,才要放下茶盏,却听见郑如松冷冷地说道:“姑娘这么大的面子,我可不敢喝你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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