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开元这么说,梅花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在屋里进进出出地张罗泡茶,洗水果,做好吃的,惹得周氏母女几个忍不住偷笑。
当相公的不愿意出去求取功名,只愿意在家做个闲散人士,梅花不但不反对,居然还乐呵呵的,这不是傻吗?
可是荷花却十分理解梅花的心情,在经历过一系列坎坷之后,此时的梅花一定不想过那种人上人的富贵生活,只想守着顾开元,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难得顾开元也这样想,梅花能不高兴吗?
*
顾开元和梅花回了县城,果然便有许多人上门拜见,又送了各种重礼,顾开元只捡那知根底的人家收了些田地,说是帮忙照管,又收了几房老实巴交的人做管家。既然有了管家下人,就不好再住在租来的小院子里,顾开元又坚持不肯收旁人送的宅院,说是怕收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荷花一家人对此很是赞同。
最后还是梅花拿了自己的嫁妆银子,荷花和田大强帮衬了三百两,再加上顾大娘这些年攒的百八十两银子,花了五百两银子在县里买了个小院子,又简单修葺了一番,顾开元一家便住了进去。
顾开元得知这银子是岳家借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虽然他名下已经挂靠了些田地,但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他又是不肯占人家便宜的,一时间为这点儿“外债”烦恼不已。
朝廷规定的有功名的人可以免赋税,比如说三十税一,也就是每赚三十两银子就要交一两银子的赋税,那么挂在顾开元名下便不用交了,东北地广人稀,柳川县又是大县,多的是坐拥数百晌甚至上千晌地的地主,偏偏东北人尚武轻文,有功名的人简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所以像顾开元这样新出来的举人自然最受欢迎。
那些地主当然也不可能让顾开元白白出个名,若是该交三十分之一的税,如今不用跟那些衙役和税官打交道,又省下了银子交税,又省去了打点的环节,哪怕是寻常的地主每年至少也能省下千八百两银子,从中间抽出几百两“孝敬”顾开元,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原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到了顾开元这里却行不通,他只说自己一没出钱二没出力,什么都不做,不该拿这么多银子,让人家把田地挂在他名下无非是为了帮乡亲的忙而已,人家千说万说,他勉强不过,最多只收了几十两银子和几样礼物聊表意思而已。
结果这事儿传出去,满县里都说顾开元是个忠厚至诚的老实人,倒让他的名声越发好了。
名声既然传出去了,便有更多的人存心来结交,只要不是来给顾开元送礼的,顾开元还是很好相处的,所以这些日子顾开元一直早出晚归,天天忙着应酬。
认识的人多了,经常有人来问他以后的打算,顾开元心地老实,便实话实说,说不愿进京再考功名,只想在县里做个闲人,暂时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他传出去了这个口风,没几日便有人主动相邀,请他去设馆教学。
如今在外教学的几乎都是些酸秀才,但凡能中了举人的,哪怕考不上进士,做个教谕、县丞、主簿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可都是又清闲又有油水的小官,没人乐意去坐馆教孩子。
像顾开元这样中了举却不肯进官场的举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所以别人一听说他不愿做官,便赶紧来问问他肯不肯教学生,更是开出了一年一百两银子的高价,其他四季衣裳和礼品等尚且不算在内。
顾开元问明了对方是县里大户人家设的私馆,专教富贵人家几个子弟的,回来跟梅花商量了一番,便应了下来。
有了这几个进项,顾开元的日子就滋润多了。
而梅花这边回了县城,就跟荷花去找薛神医,没想到薛神医出门远游,据说要年后才能回来,梅花和荷花只好失望而归。
临近腊月,已经下过几场不大不小的雪,荷花的铺子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她不必再天天守在铺子里了,只管隔十天八天去县里看看,其他事情则统统交给了田二民照管。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她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管理一下暖房,算算小账,小日子十分舒心。
县学里也快放假了,吴明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多,两人闲来无事烤烤火,下下棋,做些小玩意,其乐融融。
这日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接着便是放了大晴天,荷花来了兴致,叫上吴明和杏花出去堆雪人。
小六小七在屋里憋闷了好几天,见他们穿上大棉袄,一边笑一边闹,虽然不大懂事,也吵着要跟去。
荷花索性叫了几个小厮和婆子,叫他们把爬犁找出来,准备拉着小六小七去玩雪。
媳妇和丫鬟们忙着给小六小七穿棉袄戴棉帽,周氏不放心又要跟着去,屋里乱了好一阵,一大群人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山上坡势缓,荷花很快就寻了一处适合滑爬犁的地方,一时间众人又是拉又是拽的,把爬犁拉上去再推下来,给小六小七乐得笑声不断。
荷花和吴明则跟杏花还有几个活泼的小丫鬟小厮在一旁打雪仗,堆雪人,一时间山上欢笑连连。
一个叫柳絮的丫鬟一不留神,脸上挨了荷花一个雪球,气得连蹦带跳地嚷嚷,说要不是看山下的人看得分了心,肯定不会中了暗算。
荷花笑骂着说她耍赖,自己却下意识地往山下看去。
只见山庄外头停了一连串的马车和马匹,在皑皑雪地上看着十分显眼。
荷花一愣,顿时忘了玩雪的事,大声喊周氏和吴明等人:“娘,小明,你们快看,咱家好像来人了!”
她这么一喊,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虽然隔得远,可是那些马车一看就是很陌生的感觉,不像是附近的邻居或者县里的亲友来串门。
周氏一脸奇怪:“这大雪天的,谁能来咱家串门子呀?”
不知道为什么,荷花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拍了拍手上的雪,招呼吴明:“走,咱们下去看看。”
小六小七还没玩够呢,哪里肯走,荷花嘱咐了周氏和杏花几句,和吴明一起下了山。
离得越近,荷花的心头越是一阵不安。
那马车足足有二十多辆,马匹也有三四十匹,个个都是高头大马,打头是一辆四驾马车,看着又华丽又气派。
荷花自认为在古代也见过不少世面了,可是她还从没在柳川县里见过这么漂亮宽大的马车。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些人不是县里的,甚至不是东北的。
在东北的冬天,就算再有钱的人家,只在县里的时候出门才会坐马车,一旦出了县城,几乎都是坐爬犁。因为外面都是茫茫雪地,马车的轮子很容易打滑,也走不快,倒不如爬犁方便快捷。
这些马车里却一个爬犁也不见,离得近了,荷花还能看见那些马匹身上都挂着厚厚的白霜,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
这些人是从哪来的,是专门到东山庄来的,还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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