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情 债 > 二十九 长途颠簸 追回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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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潜月芳而言,聂英章是她真正的初恋情人。因林海顺与他像似而阴错阳差。在其情感世界的时光隧道中,源头还是她与聂英章心心相印的爱。

  2000年5月1日,已67岁的潜月芳,看到蓉蓉早已做了妈妈,一对双胞胎儿子也已成家立业,后顾之忧全无。但她的情感之舟,依然漂泊于茫茫的大海,见不到停靠的港湾。她不停地追忆往事和感叹人世间的炎凉:除了偶然想一下老赵,较多地思念长眠九泉之下的林海顺,而更多更久更深地却是怀恋远在新疆的聂英章。

  她默默而语:自己欠了他难以弥补的情债。他才是自己心中永远不变的白马王子。任何风波和无情的岁月都难以拔除射中我们之心的丘比特神箭。他现在怎样,是不是还在新疆建设兵团?他是不是知道我仍在惦念他?我们在谢世之前能否再见上一面?对镜自照,虽觉自己还残存几许风韵、脸面依然柔白无同年人那么多的皱纹,但风霜已烙下了明显的印记:头发花白,鱼尾纹加深,老眼昏花,长期服降压药,常常胸闷气憋……不过思维依然清晰,行动还较便捷。倘若到了耄耋之年,步履维艰,恐难再出远门。只要他仍健在,到当地寻求有关部门的协助,不怕千辛万苦,总会如愿以偿。但让孩子们得知,他们绝不会让我外出。我只能悄然而行。

  她对蓉蓉姐弟们说“我到你们舅舅家去住些日子,”接着就打理行装;将她平时的积蓄点一点,活期存折上有4千元,取出1千元;又把身份证和聂英章1957年8月15日从新疆寄来的已呈土黄色的信和他的全身照片以及存折放在手提包内;再用塑料袋装了不少方便面;此外,还用一只盒子带上速效救心丸、地高辛、风油精等药。她准备就绪后动身坐火车去上海,又从上海坐火车直奔乌鲁木齐。

  蓉蓉收入不多,孩子上大学,还要按揭买房,每月支出不少,经济不宽裕。两个双胞胎儿子参加工作不久,成家用费甚巨,自然也拮据。她不能向孩子们开口要钱,只能靠这四千元千里迢迢地去寻找心上人。什么时间能找到?住宿食用要钱,通过报纸等寻人也得花费。这点钱够吗?她心中无底。她一路上只坐硬座,不敢染指卧铺;对火车上的盒饭和推车中的琳琅满目的饮料食物以及沿途各站公家、农民推销的种种均不敢问津。她三餐均靠方便面充饥。对别人大吃烧鸡、卤菜、各地特色食品,她看着也有点馋。别人请她吃时,她总是说:“谢谢,谢谢,我血压高,吃不得。”但她却悄悄地吞咽不断渗出的口水。

  从上海到乌鲁木齐的四天三夜,对一个年届高龄、心血管有病的老太太,这确实是异常艰巨的长途之行。

  她休息不成,头晕脑胀,一路上不停地想着聂英章:他到底在哪儿?能不能找到?他是不是衰老得难以辨认?他的老婆怎样?他的孩子怎样?……因而,她每每出差错:她要取手纸上厕所,可是却拿了毛巾;没办法,用毛巾擦屁股,太脏了;拿去搓,又将肥皂掉在车厢的接头处;蹲下去捡,车子一晃摔倒了,手臂破了一大块,鲜血直流。她去刷牙,忘了拿牙膏;又返回车座位去取。她用沸水冲泡方便面时,却冲在了手上,烫出了一个大水泡……这就忙坏了旅客和列车员。他们不断地给予她一次又一次的护理。

  热心的旅客关心地对她说:“老人家去哪里?”

  “乌鲁木齐。”

  “那太辛苦了。你应当坐卧铺嘛。你孩子怎么不给你买好卧铺票呢?他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外出呢?”

  “他们要给我买,我不要。火车晃荡晃荡,睡也睡不着,何必花那个钱呢。我喜欢坐着打瞌睡。”

  “几个晚上你吃不消的。”

  “没关系,我备了药。”

  “吃药治病,但治不了疲劳。睡不着,躺在那儿、闭闭眼也是好的。我给你补张卧铺票。不要你老出钱。”

  “不用,不用!我爱坐不爱睡。”

  “这样,你们二位到我们这里挤一挤,让老人家要坐要躺都可以。”

  “好的,好的。”潜月芳同坐的两位年轻人让出了位置。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她一边客气地婉言谢拒,可是心中充满了感激,因为她确实太累、太倦了,上下眼皮实在撑不起。她给自己弄了个小枕头躺下,不一会就进ru了梦乡。

  “老太太还说爱坐不爱睡,这不睡着了嘛。”

  “老年人总是不舍得花钱。”

  随着车子有节奏地响动,仿佛是演奏催眠曲,让潜月芳进ru了深睡状态。她又做起年轻时的春梦,随着聂英章进ru那神秘、温馨的小树林。她幸福地躺在他怀中,让他尽情地吻自己,互诉衷肠,憧憬美妙的未来。突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一阵狂风将他吹走。看着在乌云中翻腾远逝的他,她急得狂呼急叫“英章,英章!”同时奋不顾身地霍地向上跃起,想把他拖回来,却不料“晃荡”一声,自己却从长座位上翻倒在车厢地板上,额头撞起了个包。四周的旅客十分惊愕,赶紧将她扶起坐好。有的用热毛巾给她揉包。她又是一连串的“谢谢”。

  “老人家是做恶梦还是……”

  “噢,没有,没有,是我翻身不小心。”

  “你大声叫应当、应当,接着你就猛地往上蹿。”

  “噢,我是这样的吗?”她的心怦怦乱跳,脸上发烫,热乎乎的。她心想:心有所思,梦有所应。我心中的秘密怎会公开外泄?真出洋相!在梦中,聂英章突然被狂风乌云卷走。这是什么兆头?是凶?是吉?是祸?是福?

  她陷入沉思:这三天,每天出点事,现又滚翻在车厢地板上,真是人老不中用了。但比起《西游记》中唐僧西天取经八十一个磨难来说,这不是小巫见大巫吗?我这是“西天取情”。倘上苍护佑,我能顺利地找到他,即使再有更多的不幸又算什么呢。万一真的找无影踪,怎么办?

  火车进ru甘肃走廊西部,大片的戈壁和沙丘,一丛一丛的骆驼草点缀其间。窗外一望无际的沙石中有时会幻浮白色的建筑物,有时又会出现一片蔚蓝的湖泊。睡意已无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戈壁滩上不时出现海市蜃楼的奇景,既亢奋又疑惧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暴露无遗:期待与失望同在,幸福和懊丧并存。

  第四天午后,终于抵达乌鲁木齐。她在好心乘客的帮助下,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出了车站。迎接她的不是亲友熟人,不是“欢迎和问候”,而是一片迷茫。她到哪儿去?高档旅馆,她不会去。低档旅馆,她也不愿往,因为住一夜也得几十元。她在街上吃了餐多天未进的饭菜,虽然只是几元的盒饭,也总算让肚子不致太吃亏。然后,她找了私家小客栈,睡一夜只需五元,卫生间和一台电视机共用。

  睡足了一夜后,她将行李寄存栈中就上街寻觅聂英章。她写了几十张《寻人启事》张贴到火车站、长途汽车站、各公交车终点站的告示牌或显目处。接下来的几天,她到当地报社去登报寻人,又去农垦、农业部门询问。

  在寻访中,有位老者告知她:当年有个姓聂的年轻人先在兵团总部做事,后到市内某学校当老师,好像是教音乐、美术的,人比较高,挺帅气的。她一听喜出望外,真是上天有眼,不负有情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让自己如此快捷地得到了线索。她找到了那所学校一问还真有这么位老师,说是已退休了,住在学校教师楼的六楼。学校的好心人愿意带路。她立即买了好几斤苹果和一大盒补品,随那人去探寻。

  走到那户楼下,好心人大叫“聂老师,聂老师!有人找你。”只听楼上有人应答:“噢,我就下来,我就下来。谢谢你。”听声音也是位老者,底音像聂英章的声音。她激动得不禁浑身颤抖,一面向好心人道谢,一面向楼上下来的人叫“聂老师,聂老师,聂老师!”就上楼梯迎去。走到四楼,发现头发花白的老者。她定睛一看,对方似乎像却又不像聂英章,于是问他:“聂老师,认识我吗?我是潜月芳。”对方凝视一番摇摇头。她又问:“请问贵性大名。”对方答:“免贵姓聂,名勤尚。”她想,是不是更改了名字,于是又问:“是不是1957年从楠江市郊区朝山路小学来的?”对方摇摇头说:“我是1957年冬天从上海宝山来的。”她想,找错了人就忙带歉意,说:“对不起!我找错了。”对方说:“没关系。你从楠江来,好辛苦,进来歇一歇,喝杯茶。”她忙说:“对不起!不打搅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请收下吧。”对方立即婉言谢拒:“不能,不能。你留着给你要找的那位聂老师。”

  她又带着无奈和期望再去寻访。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到哪里去寻找?倘若不在乌鲁木齐市而是在别处,新疆如此之大,找个人岂不是如大海捞针。她十分沮丧但又绝不放弃。

  当蓉蓉和她的两个弟弟看到母亲留下的纸条方知母亲已在十天前去新疆寻找聂英章,惊骇异常:妈妈又不知道他的确凿地址和电话,到哪儿去找?妈妈这么大年纪,怎么经得起长途折腾?我们是不是请假速奔新疆,把她老人家找回来?

  双胞胎兄弟自告奋勇,说:“大姐,我们年轻,又没有孩子拖累,让我们去找吧!”

  “你们缺少经历,遇到情况难以对付。我们安顿好家事,一块去吧。新疆太大,找人难,多去一人多份力量。”

  “好人还是多数。听妈说过,聂叔叔是在建设兵团。我们去找政府,找组织。我们会不断打电话同你联系。放心!”

  正当他们紧张地磋商之际,听到有人敲门,大声叫:“这是潜月芳女儿蓉蓉的家吗?”

  开门一看,头发花白、身材高大、戴副眼镜、满脸皱纹、但依然看得出年轻时必定英俊的六十多岁的老人站在门口,手提着一只皮箱。

  “是的,我就是蓉蓉。请问贵姓大名。”

  “免贵姓聂,名英章。”

  “噢!你就是妈常提起的聂叔叔。请进,请进上坐!你怎么找来的?”

  “我找到桦南路98号大院。他们告诉我这儿的地址,我就找来了。我是你们妈年轻时的同事和好友,几年前就已退休。我的儿子也大了,一个人闲着无事,回来看看阔别四十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

  “那婶婶呢?”

  他笑说:“婶婶?你们是指我的老伴,对吗?”

  蓉蓉他们都点点头。

  “我没成过家,哪来老伴呢。孩子是我领养的。”

  蓉蓉姐弟们都惊讶地“哦”了一声,张大了嘴巴。

  “你们爸妈还好吗?”他顺手放下皮箱。

  “他们早就离了。我们妈去新疆找你了。”

  “什么时候离的?”

  “1974年。”

  “1974年就离了。”他掐指一算,长叹一声:“已离了26年了。这么久时间,我还被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道。我舅舅、舅妈怎么不告诉我呢?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早知道的话,还等到今天才来吗?我怎么这样晦气呢?我,我……”他边说边哽噎,两行酸苦的老泪夺眶而出,溢满了镜片,一滴一滴地下落;同时,他双手紧揪自己的头发,两腿颤抖,身子摇摇晃晃,突然瘫倒在地。

  蓉蓉姐弟慌忙将他扶起坐到椅子上,端了盆热水请他洗脸,又赶紧给他沏上一杯热茶。

  “聂叔叔,聂叔叔,你怎么啦?这附近有家市第四医院,我们送你去看一看。”

  他微微地摇下头,取下眼镜,用手帕边拭泪边轻轻地说:“不要紧。你们打开我的皮箱,把里面一只白色的药盒拿给我。”

  蓉蓉利索地取出药盒,同时又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他。他抖擞着双手,打开药盒,取出复方降压片和倍他乐克片,用温水吞服,又取出8粒速效救心丸含在舌下。他靠着椅背,仰头闭眼,竭力镇静心如刀铰般的难受。可是,这意外的突发的打击使他难以自制,悔恨莫及的泪水像山洪暴发,滚滚而下。

  蓉蓉姐弟不停地劝解,要他不要太伤心,要保重身体,同时不停地用热毛巾给他擦脸,给他的胸口轻轻地按摩。蓉蓉叫弟弟快打120把叔叔送往医院急救。

  “不用,不用。我服了药,歇息一下就没事的。你们妈什么时间去新疆的?”

  “十天前,我们今天见到她留的字条才知道。”

  “啊哟!我舅舅怎么不及时告知我她早离了呢?为什么要瞒我?他们知道我的心,知道我和你们妈的真情,可就不告知我这件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信息。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越说越激动,一拳打在桌上,接着恸哭地说:“这都是社会上的习俗造成的。一个未婚男人,找有孩子的二婚女子,就仿佛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作为长辈的也好像脸面无光,抬不起头来。他们哪里知道真情是无价之宝,是任何珍品都无法替换的。为了他们的面子,却活生生地斩杀了一对人的比生命都贵重的深情。我怎么到今天才知道?太晚了!太晚了!”

  “叔叔,还不算太晚。我们妈一直在想念着叔叔。她把你的照片放在镜框中,挂在床头的墙上,经常凝望着,叹息着,不断地向我们叙说叔叔的人品和优点,叙说当年怎样忘我地救助她。她说到你受冤屈去了边疆时,常常泣不成声。她说叔叔喜欢听她的口琴,喜欢她用口琴给叔叔唱歌伴奏。所以,我们常听到她关起门来吹口琴,肯定是对着叔叔的照片奏出她的思念之情。她不是千里迢迢地去新疆找叔叔去了鸣?叔叔,不要难过。还不算太晚。”

  听着孩子们的规劝与细说,他的情绪稍稍平静;想到月芳对自己仍情意独钟、情深似海,心中又荡漾起甘甜的涟漪。但又一想,万一互找不到,又怎么办?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皮箱边,打开箱子,从皮箱内取出一方白手帕,咬破右手食指,在上面写下一首四句五言诗:

  千里觅芳影,

  惊闻悄然隐。

  习俗何狠毒,

  铸下终身病!

  他将此手帕折叠好交给蓉蓉,说:“请交给你妈。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这是我的一颗心!”

  蓉蓉姐弟也感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连连说:“好的,好的。叔叔千万要保重。”他们拿出药棉、碘酒,给他的食指消毒,用创口贴包好伤口。

  “什么时候去新疆的?”

  “十天前,我们今天见到她留的字条才知道。”

  “啊哟!我舅舅怎么不及时告知我她早离了呢?太晚了,太晚了!我舅父母已作古。我这次还没来得及去祭奠。我借你们电话一用。”

  “好的,请打。”

  聂英章拨通了舅舅家的电话。

  “你是表哥吗?噢,表哥,我是英章。你们都好吗?我这次回来,一是要到舅父母灵前去祭奠吊唁,再则看望你们和亲友。但到了潜月芳女儿家,得知她妈已在十天前去新疆找我了。她这么大年纪,又不知道我住址,怎么找得到我呢?我得赶快回去找她。谢谢你们盛情,我不能再耽搁了。很抱歉!舅父母灵前代我致孝意。潜月芳早在1974年就离婚了,舅舅为什么不及时告知我呢?啊,什么原因?噢,噢,噢。他们是怕我一辈子被人家说闲话,是为我着想,为我好。人言可畏!社会上的旧观念、旧风俗真是害死人,扼杀了真情,相爱的人好事难圆。唉,太遗憾了,太可惜了。当然,我也不怪舅父母老人家。他们是为我好呀。情况紧急,我就不登门了,在电话里向你们哥嫂、姐姐、姐夫和侄男侄女甥男甥女问好。再见!”

  “你们作何打算?”聂英章问蓉蓉他们。

  蓉蓉说:“我们姐弟正在商量如何把妈找回来。我们正急得团团转。聂叔叔来了,正好我们一起想个主意才好。叔叔坐一下。你饿了,我去弄点吃的。”

  聂英章忙说:“我吃过了。你不必忙。她怎么可能找到我呢?我得立即赶回新疆去找她。你们要上班,新疆又不熟,还是我去为好。把你们的电话告诉我就行了。我们保持联系。你们妈可来过电话?她现住在哪里?”

  “至今还没电话。她可能怕我们知道她的住处就立即将她找回来。可见她寻找叔叔的决心有多大。”

  “我一回新疆,立即去找她,同时与你们保持电话联系。若你们妈有消息,立即告知我。”

  他同蓉蓉交换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后就提起箱子出门。

  “聂叔叔,你年纪大了,先休息休息再说。我们一块去。”

  “不,不,不!她人地生疏,这么大的年岁,得赶紧找她才行。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我立即坐飞机回新疆。

  他然后迅即打的直奔机场。

  蓉蓉姐弟三人看在眼中,受到了深深的心灵震撼,也立即叫了的士,随后赶往机场。

  当聂英章登机时,蓉蓉姐弟齐声说:“叔叔走好!有情况立即来电话!”

  “好的,好的。我一定找到她,你们放心!”

  一阵轰鸣,巨大的民航机离地起飞,直冲云霄。蓉蓉和两个双胞胎弟弟,看到他心急火燎、对自己母亲一往情深的神态,仰望远飞的机影,不禁又涕泪交流,暗呼:“多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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