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嫁否（二）
官家有些不悦，不想在这时候见顾雨，以免扫了兴致，正挥手要让外面的人不用管的时候，大乔附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吐息，声音温柔。
“臣妾知道官家正在烦恼什么，您总是要和顾才人谈起这件事情的，不过是时间迟早而已，不如现在就让她进来，臣妾和她说些妇人应该知道的道理。”
官家大悦，“还是你最懂朕！”
顾雨得知被传唤进去之后，心下也有些惊讶，官家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之前若不是拿顾风晚前来威胁，她也不会从教坊司入宫。
进去之后，顾雨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大乔，她正若无其事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不难想象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顾雨只当她并不存在，叩拜之后问起顾风晚之事。
“官家，我朝武将皆是忠君爱国、能争善战之人，我弟弟顾侯更是如此，他和家父是一样的秉性！”
“若是让他去了狄羽族，岂不是会寒了满朝武将的心？他可是大郅顾西侯，侯爵之位世袭罔替，堂堂侯爷和亲，简直闻所未闻，一旦答应就丢尽了脸面！”
官家一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就来气，自从拿着把柄强逼她进入后宫之后，夜里召她侍寝也多有抵抗，事后更是会悄悄喝药。
本来他这年纪还没子嗣，心中就着急，这女人偏偏触眉头。
这下子好了，不过是顾家抛弃的一个庶女罢了，对她又有几分恩情，竟然不惜来这里顶撞她的夫君、帝王！
大乔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往下滑落，在官家胸口停顿安抚了一会儿之后，瞧见他心情好了许多，这才走到了顾雨眼前。
大乔居高临下，蹲下时柔声道。
“姐姐，你还是眼光短浅了一些，从大局来看，顾侯一人嫁过去，两族战争平息，可以免去多少人的伤亡呀？”
她去扶顾雨，“人心和脸面，不过是世人在意的一些虚浮的东西罢了，对于官家而言，真正应该放在心上的，是十几万将士和边疆百姓的生死。”
顾雨心中勃然大怒，最是恶心她的触碰，直接伸手推开。
这女人惯会见风使舵，生得伶牙俐齿，几番言语之间就能将是非黑白全部颠倒。
官家在此次和亲之中想要的东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她怎么还有脸在这里乱说一通？
大乔顺势倒下，踉跄直接往旁边挪了一步，直接扑倒了架子，上面的花瓶、玉器随之摔碎，胳膊刚好压在了上面。
而她看准时机，软绵绵的往那碎渣子里一倒，堪堪避开了自己的脸，血腥味顿时便明白了出来。
官家足足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外面的太监宫女全都跑了进来，有几个看着情况不对劲，赶忙去叫了太医。
他踏过碎片，缓缓扶起大乔，眼睁睁看着她红润的容颜，因失血过多而憔悴，勃然大怒，一巴掌对着顾雨扇了过去。
顾雨淡淡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垂首行礼。
“我承认，刚刚我就是故意的，你就忙着照顾大乔吧，我回去等着你问罪，哪怕是赐我一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我也认了。”顾雨懒得应付这边的情况，转身就走。
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失望了，一国帝王竟是如此不堪入目之人，他心中私欲太重，早已全然不知是非黑白，更没有为天下苍生考虑的心。
看来今日无论如何做，都没有办法扭转他心中决定，恐怕早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做了无法更改的决定。
而自己，与其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中，整日被他的人盯着不准寻死觅活，不如直接得罪了他求得一死来的痛快。
回去的路上，就连身后跟着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劝她。
“娘娘，按照您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官家对您的宠爱，您只要稍稍动些心思，他断然不会对你如此绝情的。”
顾雨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过刚易折，她很早之前在顾家的时候就明白了，自从小娘走了之后，她到如今孑然一身。
可当年若不是弟弟顾风晚帮了一把，哪里还有今日的顾雨。
她活到如今这个年岁，早已不想用那虚假的面目讨好男人，若不是被强逼，她此生都不想靠近任何一个男人。
如今已经活成这个样子，哪里有那么多好纠结挽回的，不如一死了之，直接了结算了。
——
“娶侯爷？你在逗我？”
梁霜笑着看着眼前过来通报的婢女，轻声问过之后，这婢女点了点头，她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
婢女已经被打习惯了，身子打偏到一侧，又迅速跪了回来，颤抖着身躯，一声不敢吭。
梁霜浑身几乎在发抖，自从两家落寞，自己出事，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小院里面住了多久，每日连门都出不去。
侯爷不在，萧疏影一手把持着侯府所有的大权，梁霜在这里寸步难行，没有任何后台和背景，她如今什么都不算。
可那狄羽女君要娶侯爷算什么？她心中越想越憋闷，直接抓住了眼前婢女的领口，冷声质问。
“赵家、楚家他们难道就没什么动静吗？宫里还有一个太后娘娘呢！”
婢女哭着道。
“有动静，但是官家压根不见他们，就连今日朝堂议政，也没议出个结果来。”
没有结果，就已经是一个结果，梁霜骤然如坠冰窖一般浑身冰冷，险些喘不过气了。
萧疏影、楚翼凌她们都有去处，大不了就是家族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回去了之后照样是家里宠着的娇女，而她……她如果回了江南，等到弟弟继承家业之后，她照样什么都没有，更何况梁家已经落败了，早就已经没有当年荣光。
而侯爷爱护暮挽，她的去处定然会亲自选好，只有梁霜……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身体有些乏力，梁霜骤然跌坐在地上，她望向那西北方的天空，凶猛的眼泪从唇角划过，如同失了神智一般喃喃自语。
“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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