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赏或罚（二）
文武重臣叩拜后，官家李盛随意挥手让他们起身，往下方一看，不由得心中冷笑。
今天一个个倒是都来了，从来没见人这么齐过，几日前顾风晚走了之后，好几个老尚书都告假不来早朝了，今日怎么病忽然就好了？
顾风晚已抬头，与官家对视一眼，不卑不亢地温润一笑。
李盛在这目光里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胁，以前他从不会抬头，如今都敢这般目视自己了。
下方一片静悄悄，明明人人手里的笏牌上都写了东西，却没有一人上前来奏报，静寂里，李盛漫不经心开口。
“顾风晚，上前听赏。”此言一出，下方明显有不少人松了口气，大殿之外的晏亭等人，听到消息之后也放心地离开了。
这是一道昨天夜里他亲自拟好的圣旨，是在太后的胁迫之下写的，当时她进了殿内，直接把屋内的顾雨撵了出去，拿着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盛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有一天竟会做到如此地步。
圣旨拟完后，太后过目才离去，顾雨从外面进来，冷冷地漠视这个日夜和她有鱼水之欢的男人，直到看见圣旨的内容，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事情既已发生，李盛自然也是早就想好如何应对这件事了，这些年来熟能生巧，他最是懂得如何平衡。
顾风晚走上前去，按照宫规礼仪跪下听旨。苏湖手持圣旨往前走去，高声宣读。
此番，顾风晚身负焉支山、狄羽族两大战功，封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威信安邦，武功治世，武将官位已至巅峰，无可再封。
顾西侯府老夫人、顾风晚母亲本就有先前老侯爷在时的二品诰命在身，此番封一品，侯夫人萧氏封诰三品，另外赏赐金银无数。
钱财等身外之物顾风晚都不关心，今日在这里，他只在乎手中握着的这一小块兵符。
当初圣旨刚刚下达的时候，官家是想把这东西收回去的，这件事情也随着顾风晚被打入大牢的中断，而后便是他领旨直接前去狄羽。
官家会把这样东西收回去吗？顾风晚抬头领旨，起身之后，若有所思地往上方看了一眼。
身后，赵择端带着群臣恭贺，孟云策也跟着做了做样子，大殿内充斥着武将们深厚的声音。
“恭喜顾侯获封大将！”官家随即笑着起身，故意往前走了些，隔着几级台阶，居高临下和蔼地望着他。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郅的重臣了！你该有的东西，朕一样都不会少给，你此番过去，可真是给了朕巨大的惊喜。”
顾风晚有所感应般眯了眯眼睛，已经听出话里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官家紧接着便开口。
“狄羽几乎灭族，羌族也不足为患，夜郎国更不会来犯，敌人的实力大大削减，朕……”
许多武将抬头望去，心揪着口气。
李盛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今年歉收，民不聊生，国库空虚，朕苦思冥想之后，打算裁撤边疆兵力，东西南北本就已有四位大将，西北沿线连接西域，若有战，薛德、杜安二将联合，亦可抗敌。”
孟云策不明所以地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官家，许多人都已听出话里的意思，一个个正欲上前来，却被官家抢先一步打断。
“此事已经定下了，无需再议，朕只裁顾侯手下的那一支骑兵、你父亲留下的顾家军、以及河套大军的左右两翼。”
那一支骑，兵就是此番跟着顾风晚立下汗马功劳的，顾家军则是一直留在京城，银甲着装，一部分留守侯府，一部分隐匿着。
至于那左右两翼的大军，足足有两三万人。
说到底，此事也在意料之内，哪有那么容易就得来的封赏，都是得付出代价的。
顾风晚淡淡道，“那臣呢？”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李盛露出个深深的微笑。
“顾侯年纪也不小了，到如今还没个子嗣，如今得了高官厚禄，此番劳苦功高，这段日子就留在京城好好休养吧。”“你手中兵符交出之后，朕会派人送到西北沿线，交由薛德暂时保管，用以就近调取河套大军，你的人依旧会保护整个西北沿线的安全。”
他随即轻声叹了口气，有些羡慕道。
“恐怕普天之下的男子，就没有不羡慕你顾侯的，还未及弱冠便一战封狼居胥，如今二十七岁达到巅峰，王后余生的日子便都无忧了。”
“听说你府中还有一房娇妾，甚是宠爱，往后你有的是时间陪伴她了，真是连朕都羡慕不已。”
顾风晚微微笑着开口。
“陛下刚刚口误了，臣今年二十五岁。”
李盛笑容僵在脸上，没回答这句，走回金灿灿的龙椅上坐着了。
赵择端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跪下之后，直接对着太极殿的地面磕了下去。
“官家！顾侯功高，但心中赤忱，天下无所不知，好端端地为何要夺去他的兵权？”
官家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很多，声音冷冷地反驳着他。
“什么叫夺兵权？如今国库空虚，天下的百姓都不好受，边疆军费是一项巨大的开支，既然西域此战之后安静了下来，留着几万大军在那作甚？”
赵择端咬碎了一口牙，却怎么也咽不进肚子里，他偏偏忍不了这口气。
好歹妹妹也是侯夫人，他赵家跟顾西侯府绑在一起，如此这般糟践武将，不也等于是打了赵家的脸吗？！
他正要开口，身后忽然有人扯了自己一把，赵择端瞪着眼睛回头，看清是礼部尚书，才收敛了眼神。
而顾风晚正回过头去，单手拦住了上前来的宴、陆二人。陆昭然气得一跳三尺高，顾风晚伸手险些都没拦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才算消停不少。
顾风晚随即转身，对着官家一拜。
“既是圣旨，臣自然遵旨，还得多谢官家此番恩赏，先行谢恩。”
还不是屈服了？李盛得意一笑，话语里不免多了一些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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