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修眉头紧皱，神情颇是失望：“不应该啊...”
林齐眼中精光一闪，他不留痕迹的看了静静立在一旁的太子、诸王一眼，朝着上首的天子，躬身道：“圣上，事关重大，还请早做决断！”
“此去北齐，路途遥远，需得尽快派人前去商谈借兵一事！”
天子面色阴沉，他看了林齐一眼，“既然是爱卿出的主意，不妨说说，朕和北齐人借兵，拿什么做酬谢？”
林齐瞥了户部侍郎丁栋以及众位同僚一眼，掩住眼中的亮光，垂下眼睛回着：“回禀圣上，丁大人说的确实没错，朝廷眼下手中没钱，可...”
他声音微微颤抖，带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皇城府库内珍宝被韩俞带着万骑军洗劫一空不假，可京都从上至下，百姓民众，富户众多，满城资财不可估量！”
“历来，北齐人南下，只要钱财，女人...”
他话中隐含的深意，叫一众人等顿时心惊不已，浮想联翩。
“林齐！！”
宰相白度和裴昉，不顾天子在上，齐齐出声呵斥林齐：“你要干什么？”
“京都城的百姓皆是圣上子民，你竟然拿他们献祭北齐兵马？”
其余大臣纷纷怒目而视，瞪着林齐。
想起百年前，京都接连经历的那两场浩劫，众人面色泛白，神情微微惊惧。
他们久居京都，家人亲朋聚族比邻而居，万骑军兵马反叛时，他们一心追随天子，并没有将家眷带出，这林齐居然要将满城百姓、财富、女人，献给北齐，换取兵马支持！
林齐毫不畏惧以宰相为首的一行人的怒目，他义正言辞朗声道：“圣上乃是天子，万骑军反叛，京都被北郡节度使萧景占领，为了朝廷百年大计，为了收复京都，身为子民，牺牲一些，又有何妨？”
“反正都是些贱民，命如草芥！”他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一众臣子纷纷去看坐在上首的天子，见天子微微点头，一脸的深以为然，众人心里顿时一沉。
“不可！！”白度率先反驳，他朝着天子拱手，正色道：“圣上，林齐所言，圣上万万不可采纳！”
“此举无疑是将京都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京都必会重蹈百年前陷落的覆辙！”
“北齐人向来凶残，若放纵兵马劫掠，纵然收回京都，一座废墟，又有何益？”
“请圣上三思！”
“是啊，请圣上三思！”裴昉跟着劝谏：“此事，实在是不可为！”
“请圣上三思！”印忻、丁栋、代修、何荃辛等人纷纷附和。
上首的天子，缓缓起身，他的步子迟缓，一脸的凝重。
看着他背着手，踱着步，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步伐来来回回，个个都屏息静待他的决定。
半柱香后，天子定住脚步，回身看向众人，他目光冷冽如刀锋，一脸的决绝：“拟旨，着豫王为使，即刻赶赴北齐借兵！”
“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南梁，金帛、女子皆归北齐！”
白度与一众大臣神情巨变，纷纷掀袍跪下，叩头不止：“请圣上收回成命！”
“请圣上收回成命！”
唯有林齐与太子、诸王站着，静静的看着众人动作。
林齐面上隐隐有得色。
天子回身坐了下去，他挥了挥手，掷地有声的道：“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
闻听此言，一众臣子们，顿时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失去了神采。
两位辅佐天子十余年的宰辅，瞬间老了十岁一般，他们跪在地上，一向挺直的背脊塌了下去，头也耷拉下去。
他们想要站起来，双手撑在地面，双腿使了几次力气，却还是颤颤巍巍，没能站起来。
一旁的丁栋和代修等人目露不忍，他们忙上前，将两位宰相搀扶起来。
起身站稳后，白度和裴昉两人，动作出齐的一致，他们先后推开几人搀扶的手，抬手将官服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遍，又抬手取下头上的官帽，露出满头花白的头发。
二人再次掀袍跪了下来，将官帽放在身旁，恭恭敬敬的朝着上首的天子叩首。
其余几人面色悲戚，伸出手，弯腰想要搀扶，想要说什么，却张口无言。
众人纷纷看向天子。
天子端坐上首，他静静的注视着地上跪着的两位，脱去官帽请辞的宰辅，他神情平静，眼神幽暗，一语不发。
司农卿代修冷笑一声，他抬手解开下颌上的系带，将头上官帽取下，朝旁边的丁栋怀中一塞。
他挽起宽大的袖子，握着拳头，朝着林齐大步过去。
林齐看着代修，见他神情不善，忙连连后退，指着代修，急喝一声：“代修，圣上面前，你要干什么？”
代修一语不发，提拳就打。
碗大的拳头，一拳砸的林齐口鼻鲜血直流，林齐顿时惨叫一声，他一把捂住口鼻，怒视着代修：“代修，朝堂之上，你居然公然出手伤人？”
代修一手揪住林齐的领口，提拳朝着林齐的脸颊砸去，林齐哀嚎一声，抬起胳膊抵挡着代修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一旁的太子，和诸位王爷，顿时呵斥道：“代修，你干什么？”
“圣上面前，你安敢放肆？”
说着，众皇子们上前，要分开两人。
丁栋将手中官帽塞给印忻：“拿着！”
印忻：“哎----！”
“丁大人！”
丁栋换上一副笑模样，他大步过去，长臂一挥，将太子诸人与代修、林齐分开：“太子殿下，豫王殿下，殿下们都是千金贵体，可千万不要被误伤！”
“来人！”丁栋笑的一副和善模样，招手示意一旁的宦官：“快快，将代大人和林大人分开！”
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宦官上前，想要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却插不进去手。
代修本是武官出身，实力出众，因着脾气火爆，与上官不和，这才被调任司农卿一职。
他眼看着林齐行此恶事，又兼两个宰辅居然劝谏不下当堂请辞，他哪里忍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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