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的暴动,让大齐东北地区的人类聚落并没有城墙等严密的防御措施。
但若是有人认为缺少防御的这片地区就很好进攻了,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这里的原住民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与别地百姓不同的是,大齐东北地区的流民更不怕死。
不如说,他们本就是踏着同伴、或是同行者的尸体,踏入这片地界的。
活着是他们的最高要义。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不拼命去争去抢就会死,拼命尚有一丝生机,于是这便造就了他们‘敢死队’的精神。
这拼命的意志,比任何严厉的训练都强烈千百倍。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艰苦的环境造成了他们的性格,可又是艰苦的环境限制住了他们的步伐,将他们囿于一隅。
过去,坐在高台的君王从不担心此地。
因为他们不断的内斗,不断为了生存绞尽脑汁,就好像困在沼泽里的人一样,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无法挣脱。
直到那个人出现,改变了此境的局势。
“滚开!”
东北地区流民首领李思城破帐而入,一脚将拦着他进入帐篷的蔑儿乞部落仆人蹬开。
“特木尔,我对你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你的人可以在我的地盘上随意放肆!”
他一把扯下兜帽,磨着牙根对着有自己体型三倍大的壮汉道。
“呵呵,李首领,那句中原话是怎么讲的来着?哦对,稍、安、勿、躁,别那么急嘛。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
坐在虎皮坐椅上的蔑儿乞部落大汗特木尔没有起身,示意拦着李思城的手下退去。
“哼,大汗倒是不急,现在不急,以后也不急,过阵子就让人家一统草原了。”
李思城一甩衣袖,挥去身上的白雪,奸邪狡诈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听到这话,特木尔脸色一黑,这流氓惯会戳人心窝子,说的话正是他的痛处。
这速不台当初只是他的小弟,现在竟得了康王军的帮助,就快要骑到他头上来了!
“摇尾乞怜的小人罢了,失去了狼的秉性,倒成了匍匐在人脚边的狗!”特木尔故作镇定,鄙夷道。
“嗤。”李思城嗤笑一声,向特木尔走近,“别人当狗,也有主人养。可这不问自取...”
说着,李思城从特木尔座位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大饼,这饼一看就是中原人的手艺。
特木尔脸色愈加阴沉,语气流露出威胁之意:“协议可是李首领主动跟本汗签的,难道现在李首领要不认账?”
“哈?大汗是在威胁谁呢?”
李思城面上云淡风轻,就好像唠家常一样。却将手中的饼子重重拍在桌子上,风干的饼瞬间四分五裂。
他长得尖嘴猴腮,即使一朝当了首领,依旧难改贼眉鼠眼的气质,此时眯着眼睛回瞪特木尔。
两股视线在空中交锋,各含各的算计。
“并非威胁,只是...没有我蔑儿乞的保护,李首领这首领之位...还能坐几天呢?”
“你以为你在吓唬谁呢?”李思城居高临下看向特木尔,“康王已经向西南进军,大汗以为封锁了消息,我就没有知道的途径了吗?”
特木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还真是小看了这流氓。
他缓了口气:“笑话,怎么成了本汗封锁消息?此地严寒,冬季停战本就是不成文的规矩。本汗以为凭借李首领的智慧,应该早就料想到了。
某人自恃绝顶聪明,此等小事,难道还要本汗知会吗?”
李思城皮笑肉不笑,紧盯特木尔长满胡髭的脸,似乎想用视线穿透他的厚脸皮:“那还是小生错怪大汗了。”
特木尔耸肩,一副不言而喻的样子。
“小生今天到此,只是希望大汗明白一件事...”
“何事?本汗洗耳恭听。”
“若是没有了外忧,内患便成了最要紧的事。”
“哦?听李首领的意思,本汗的族人似乎已成了内患啊?”特木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小生认不认为...不全看大汗的意思吗?当外患来临时,你我唇齿相依,只是大汗似乎...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啊...”
“哈哈哈哈同甘?”特木尔发出一声爆笑,站起身来,一把掀开帐篷的帘子,“李首领认为,这算是甘吗?”
李思城拂去头上飘落的雪花,歪头道:“瑞雪兆丰年,怎么不算好兆头呢?”
“李首领,中原有句话,本汗很喜欢。”
“哦?”李思城似乎饶有兴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腹背受敌,似乎并不好受。”李思城的视线投向在雪地里驰骋的马儿。
特木尔将桌上尚且完好的饼掰成两半,一半示意李思城接过。
李思城转过身来,看向特木尔。
“本汗当然不会腹背受敌,因为本汗知道,李首领是蔑儿乞的好朋友。”
李思城接过特木尔递来的大饼,叼在嘴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希望大汗说到做到,不要再放任手底下的人做出如此事端了,过犹不及,可别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后戴上纯黑色帽衫,走出帐篷,消失在皑皑风雪中。
他竟是独身一人来到蔑儿乞部落。
特木尔一直看着李思城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被李思城揣了一脚的仆人,这时回到特木尔身边,愤愤道:
“不过一介罪人,幸得大汗收他为奴,若不是大汗过去的收留,他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哪里来得今日被尊为‘李首领’的耀武扬威?
不怀有感激之心,将物资双手奉上,还这般嚣张!真是个白眼狼!”
对于仆人的话,特木尔未置一词,一会儿后,他命令道:“去查,是谁近来做得太过了。”
“是!”
待身边空无一人后,特木尔长叹一声。
“养虎为患呐...”
就算是最为桀骜不驯的蔑儿乞部落大汗特木尔,也不得不承认李思城的鬼才。
谁能想到,当初仅有一息尚存,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能成为如今占据东北地区的流民首领呢?
不...或许一开始就注定了。
当李思城竟然在濒死之际能让自己施以援手,并将他留在身边时,一切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
天黑后,被风雪压得佝偻着身子的李思城,终于回到了自家营地。
“首领...不好了首领!”
看着慌慌张张的手下,李思城揉了揉太阳穴,心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烦躁道:“何事?”
“地窖里的粮食全...全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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