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翠是在一阵喧闹叫骂的声音被惊醒的,她刚坐起来,还不等叫蓝儿来问问发生了什么,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踢开。
披头散发的红儿,就像厉鬼一样闯进来,带着一大帮子人,指着绣翠:“就是她,想要草菅人命,活活把我打死!”
绣翠顿时皱起眉头:“谁要将你打死了?还有,你们是什么人?谁准你们乱闯民宅,再不出去,我就报官了!”
她身上只穿着单衣一件,可红儿带来的人,男男女女一大帮子,个个脸上昂扬着愤怒的情绪。
“你还好意思报官?这位姑娘,我告诉你,做人可以不讲道理,但不能缺德,否则天打雷劈的!”一位大叔指着她就骂。
绣翠拧起眉头,看见红儿在那边添油加醋地诉说着她的过错,简直颠倒黑白!
直到此时此刻,绣翠的心还镇定的下来,她声音严肃平稳:“你们被她给骗了,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说的这样,且容我换好衣裳,跟诸位说个清楚。”
这倒不算是什么无理的要求,百姓们对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闯进了别人姑娘的房间里,真是失了体面。
红儿见到他们有退缩之意,岂能就此放手,恨不得将心里的怒气,还有刚刚挨打的疼痛,全都还到绣翠身上去。
毕竟,说穿了,都是做奴婢的,谁比谁高贵?绣翠无非就是命好一点,能遇到皇后,她红儿时运不济罢了!
“乡亲们别走,你们瞧瞧我头上这伤,这可是正儿八经被她丫鬟打出来的,她现在当着你们的面撒谎,平时也就是这么糊弄将军的。”
红儿说罢,有好事人顿时叫嚷道:“我看,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让这种人爬上去做了主子,比恶鬼还可怕呢,必须得给点教训,让她以后不敢欺负人。”
他的话,被好几个人附和。
“咱们就将她拖去院子里,让她好好地给这位挨打的姑娘道个歉,就算了结了!”不知是谁说的,众人顿时觉得有理。
因为在这房间里,是人家的私寝,他们在这里闹,传出去不占理,但若是将人拽出去,便什么都可以谈得了!
方才那位指着绣翠的大叔,对她道:“姑娘,请吧,上外头去给她道个歉,我们这些人做个见证,来日你们报官还是私了,我们都不会说些什么。”
绣翠见到红儿梗着脖子,有些挑衅地瞪着她,绣翠那文静秀气的脸,顿时变得冰冷。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认识这婢子红儿?”
“不认识,”百姓们说的理直气壮,“但你欺负人,就是不行,这里是皇城脚下,我们既然碰上这事,就不能坐视不理。”
绣翠眸光乌黑,少了平时的温润,多了一点清醒的独绝。
她声音虽柔,可却如刀般尖锐:“你们甚至还没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光听她一面之词,就不由分说地闯入我家,在我的房间里大呼小叫,到底是我欺负她,还是你们欺负我?”
“这,这……”众人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不过是,看我势单力薄,又是一女子,才假借着打抱不平的名义,来欺压比自己弱小的人。”
绣翠的话,彻底刺痛了人群中那些好事者,他们觉得羞怒,当心思被揭穿,岂会承认?
有人指着红儿的脸:“但她确实是被你的人打伤了,好伶俐的一张嘴,说到底,就是不肯道歉!”
“直接将她揪出去,在这儿说话,她还要反怪我们欺负她呢!”
说罢,好几个人冲了上来,竟不管绣翠是女子,拽住她的胳膊就把她从床榻上拖了下来。
绣翠身上有伤,腿脚还没好利索,从前胳膊骨折过的地方,被人猛地一拽,她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
门口有些百姓见她被拖着走,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确实是个不良于行的病人,顿时有人慌了。
“这么做是不是太粗鲁了,我们还是报官吧。”
“你们报吧,这件事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这人说着,连忙仓促离开。
看有人走了,其余一些人也不敢留下来,纷纷跟着离去。
绣翠被扔在冰冷的地上,秋风像刺一样刮过来,她浑身都疼,剧烈地咳嗽不断,却没有得到那些人的怜惜。
他们按着绣翠的脖子,非要逼她给红儿道歉,宅子里留下的那些伺候的小丫鬟和小奴仆,看见这一幕吓得都跌坐在地上。
“姑娘没有让人打红儿,是红儿自己要逃跑,才受伤的。”小丫鬟急的大喊,上去拉拽,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直接挥去一旁。
绣翠挣扎,没想到,按着她的那个男人被她的指甲划伤,顿时生气地失去理智,将她往地上一推。
“像你这么缺德的人,应该扭送去官府,好好地打上十几个板子!”他理直气壮地怒骂绣翠。
然而,绣翠往地上这么一撞,彻底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一动不动。
红儿瞪圆了眼睛,早在一旁吓傻了,她本来只是想给绣翠一个教训,可是没想到,这群人失去理智以后,真敢动手!
而她伺候绣翠这么久,是绝对清楚绣翠的身体到底有多么虚弱的。
那几个男人一开始还凶神恶煞,叫嚣着,让绣翠爬起来道歉,可见她一动不动,心里便有些犯嘀咕了。
她单薄的白色里衣,是黑夜中唯一的惨白,看起来极为刺眼,犹如风中零落的花儿。
“绣翠!”
那群人正想上前去查看绣翠是死是活,门口传来一声暴呵,他们连忙后退,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衣服还是寝衣,一瞧便知是仓促赶来的。
西追跑进院子里,看见绣翠倒在地上,他目眦欲裂:“绣翠——!”
他急忙跑上去,将她翻过来,却见绣翠面色死白,嘴角磕破了,流着鲜红的血,任凭西追怎么喊,她都不应。
那些动手的人,在看见西追这样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时,早就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眼见着绣翠好像被他们打的半死不活了,有人害怕地说:“这可跟我们没关系啊,是她自己没站稳摔倒的。”
西追几近崩溃,吼得青筋毕露,脖粗脸红:“她曾经浑身十七处伤,养了一个月才好了点,连自己走路都困难,你们这么对她,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那几人面面相觑,西追平时是个冷静的人,也上过疆场,早已不是热血冲头的少年了,可他还是愤怒至极。
尤其是那几人还想支支吾吾狡辩,将过错都推给绣翠自己的时候,西追再也忍无可忍,操拳就冲了过去,顿时将几人打的惨叫不断。
蓝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西追骑马比她速度快,现在她才赶到,一回来瞧见将军打人了,而红儿不知所踪,她急忙去检查绣翠的伤势。
“将军!”蓝儿一声急促地呼唤,“姑娘她气息太弱了,咱们快请郎中吧!”
西追陡然回过神,快速将绣翠抱起,送回房内。
夜色已深,天黑月明。
瑶光宫里,沈定珠睡的并不安稳。
外头的风声扑打在窗子上,都能让她从浅浅的睡眠中马上醒来,她心中一直记挂着萧琅炎的情绪,也更想跟他当面好好地聊一聊。
她睡不着,干脆平躺着,睁着空洞迷蒙的美眸,瞧着繁杂富丽的床帐。
就在这时,沈定珠听见了外头沉碧压抑着嗓子的一声惊呼:“什么?绣翠怎么忽然那么严重,不是一直在宫外的宅子,好好地养着吗?”
绣翠……
沈定珠豁然坐了起来,她挑帘,急匆匆询问。
“沉碧,绣翠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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