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伯府老夫人大寿。
整个伯府热闹非凡,浔水叫的上名号的人家几乎全都来贺寿。
各路车马将伯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许多到的晚的人家,不得不将马车停在外面,步行进来。
方夫人带着方采意在这往来人群中并不起眼,门房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方家,听她言谈间说起二姑娘,这才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进门。
府内张灯结彩,寿帘、寿桃各色装点华丽,方夫人边走边看:“到底是伯府,单这份尊贵便不是寻常人家可比。”
可惜并没有人附和,方采意面无表情冷冷的走在她身后,方夫人一口气卡在喉咙,又不好发作,只叮嘱身边婆子:“看好她,别叫闹出什么事来。”
婆子低声应了,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方采意身上。
老太太早穿上了织金赭石色对襟褂子,头戴翠玉抹额,拄着外孙女儿送的金丝楠木拐杖,被一众前来贺寿的老夫人、少夫人们围着,笑得容光焕发。
自不是谁都能来慈安堂拜见说话的,得是交好的人家,或者身份十分尊贵的才可以。
接引的下人们也懂得分寸,什么人该领去什么地方,自有讲究。
偏方夫人不知趣,非要拜见老太太。
“劳烦姑娘进去通禀一声,”方夫人给守门的丫头塞银子,“我们与老太太在庙里见过的,她老人家定还记得。”
丫鬟没接那几钱碎银子,只道:“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传。”
“方夫人?”老太太一愣,经下人提醒才想起来此人是谁。
面上笑容立时淡了些:“前头马上就开宴了,我这也要过去,叫她直接去宴上罢。”
这意思便是不见了,在座众人心中皆有了数。
丫鬟刚要退出去,老太太似想起什么,又问:“只她一个人来的?还是有旁的人一起。”
“还有一位年轻姑娘。”丫鬟道。
“引着她去姑娘们那桌,同玉丫头一道。”老太太吩咐完,便转向其余宾客,“咱们也到前头去罢。”
众人自然附和,纷纷起身拥着老人家往前头去。
寿宴分了好几桌,刘氏随老太太坐主桌,冷氏并她娘家几个嫂子还有刘家旁支的一些亲戚同坐一桌。
如玉那桌更靠里些,坐的都是像她一般的年轻姑娘。
方采意过来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同时认出她身后紧紧跟着的两人,一个是当日扑到她身上哭的丫鬟,一个是后来登门致谢的婆子。
“请方姑娘这边坐。”如玉对引领的下人招了招手。
伯府的下人自然听她的,把人领到如玉身边坐下。
一整个宴席,如玉同宾客们谈笑说话,也时时留意着方采意。
——她不说话也不笑,甚至吃菜都只吃旁人夹到她盘子里的。
眼里空空的,时而发愣时而低头,如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小丫头过来给她倒酒的时候故意转身撞翻了酒盏,一杯清酒尽数洒在了方采意裙子上。
“呀!奴婢不小心!姑娘没事吧?”丫头诚惶诚恐连声请罪。
“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不怪你”如玉先安抚了丫鬟,而后道,“弄污了方姑娘的衣裙,实在对不住,不若随我去换一件罢?”
方采意没什么动作,如玉就当她默许,起身同众宾客姑娘们告了声罪,拉着人就往后宅去。
春熹和立夏连忙跟上,方家的婆子和丫鬟见状也紧随其后。
到得一间房门前,如玉给立夏使了个眼色,径直拉着方采意进屋。
立夏一回身,恰好拦下了方家婆子和丫鬟:“二位就在这里等罢,姑娘们换衣裳,不便这么多人看着。”
丫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着急:“我怎么能离开姑娘身边呢?姐姐放我进去伺候姑娘吧。”
“你们姑娘就在屋子里,能出什么事?”立夏道,“里头自有伯府的下人侍奉。”
婆子不愿意为了方采意得罪伯府的人,拉了把丫头,谄笑道:“姑娘说的是,我等就在此等候。”
内间,春熹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新衣裳,如玉示意她递给方采意:“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裙子,这衣裳没穿过,拿去换了吧。”
方采意不动。
如玉颇有几分无奈:“到底是什么过不去的砍,值得你这般自暴自弃?”
春熹见状也劝:“我们姑娘当日救您,可不是想看您这么着,您……”
她话未说完,方采意终于有了反应,盯着她冷冷道:“我倒宁愿你们没有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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