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3章 如懿传-高晞月131(三合一,会员加更)
斜阳照墟落,纱窗上映着桃花窈窕的枝叶,隐隐闻得见那灼灼其华、其叶蓁蓁的芬芳。
高晞月与星璇正在说话,茉心突然疾步走进来,“娘娘,不好了,仪贵人早产了!”
“不是还有两个多月才到产期吗?怎么忽然早产了那么久?”高晞月一愣,站起身来,“太医呢,去了吗?”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如今她协理六宫,皇后又闭宫安胎,此种情况自该由她去主持大局。
茉心道:“景阳宫的人来报时说已经去请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高晞月向外疾走几步,忙道:“皇上那儿可有着人去禀报?”
“皇上在延禧宫。”茉心回道。
“如此皇上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咱们快去吧!”高晞月坐上撵轿,一行人急急往景阳宫而去,
刚进景阳宫的大门,便已听到女人断断续续的凄厉呼痛声。
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一盆一盆的热水和毛巾往里头端。高晞月拦住一个人道:“仪贵人如何了?太医呢?太医来了没有?”
那人急得都快哭了:“太医来了好几个,接生嬷嬷也来了,可贵人见的红却带着水泡,不知是怎么了。”
高晞月急道:“怎么回事?快去叫个太医出来,本宫要问他。”
那人答应着跑进去,很快领了一个太医出来,正是卫长青,不等他见礼,高晞月便道:“仪贵人的胎不是由许太医看顾吗?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仪贵人不大好?怎么说血中带有水泡?”
卫长青忙道:“贵妃娘娘安心,这个虽然罕见,但妇人腹中情形不同,想来应该无碍。仪贵人早产,龙胎一直生不下来,微臣等只能开催产药了。”
高晞月吩咐道:“你赶紧去!好好伺候着仪贵人的胎,本宫要仪贵人母女平安,你可明白!”
卫长青一凛,对上高晞月清凌凌又坚定的眼神,忙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只是……”
见他眉宇间带着忧虑,高晞月忙问道:“只是什么?”
卫长青左右看了看,茉心会意,领着一众奴才后退几步,卫长青才压低声音道:“仪贵人的胎不是微臣看顾,所以微臣不知仪贵人是否用了什么或者吃了什么有毒之物,微臣觉得仪贵人的情况不大对劲。”“许太医呢?他来了吗?”高晞月皱眉道。
“来了,正在里头斟酌这药方的用量。仪贵人这仪胎一直由他看顾,方才微臣说的这些只是微臣的怀疑,没有证据,微臣也不好多言。”卫长青回道。
高晞月思索着道:“不论如何你多留个心,或者寻个机会提醒他你发现的问题,如此在用药上才尽可能保仪贵人母女皆能平安。之前白答应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本宫只一句,不能再让白答应的事发生,否则……”
卫长青心里一紧,忙应道:“是,微臣会与许太医说说此事。”
“去吧!”卫长青刚走了两步,高晞月又叫他回来,轻声提醒道:“本宫听闻朱砂有毒,若有孕者服食或接触朱砂,是否会有如仪贵人这般情况?”
卫长青瞪大双眼,很快回神,沉吟道:“微臣明白了。”不过须臾,皇帝也带着人到了。
高晞月与皇帝快速说了一遍仪贵人的情况,皇帝微微松一口气,欣慰道:“晞月,辛苦你了。”
高晞月道:“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信任让臣妾协理六宫,一切都是臣妾分内的职责。”
产房里的叫声愈加凄惨,伺候着的宫女不断地进出,端出一盆盆染着腥气的血水。
此情此景让皇帝一下想到了白答应生产那夜,想起那个让他不愿回忆的孩子,心一下提了起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他的整张脸,白而透,透着无奈与绝望的锈青色,好像他整个人都那样钝了下去,失去了往日里英挺的活气,只余了单薄的剪影,就那样薄薄地立着。
皇帝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如懿看得清他眼底的悲伤与惶惑,轻声安慰道:“皇上,仪贵人和龙胎都会没事的。”高晞月静静地握住皇帝的手,希望以手心仅存的温暖来给予他一点勇气。
皇帝的声音带了丝崩溃般的颤抖:“晞月,你告诉朕,仪贵人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对吗?白答应的事不会再重蹈覆侧了对吗?是不是天命在惩罚朕?惩罚朕得到了九五至尊的荣耀,却让朕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事?”
他的话像针刺一样钻进如懿的耳膜里,即便他贵为天下至尊,却也有这样生离死别不能言说的苦楚,这样脆弱而无助的他,让她的心得一抽一抽地疼着。可是她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拥住他,将这个拥抱化作的力气,支撑着或许会倒下的身体。
高晞月后退两步转身望向产房,由着他们悲伤而安静地相拥。
时间一点点过去,产房依旧没传来好消息,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按捺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如懿立刻挽住了皇帝的手臂,道:“皇上,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
高晞月瞥了如懿一眼,才温声道:“皇上,春寒料峭,娴妃还怀着身孕不宜久站,不如您与娴妃先去偏殿等着,臣妾在这儿守着。”
皇帝看了看目光坚定的高晞月,低低“嗯”了一声,攥着如懿的手阔步走进偏殿。
只有如懿知道,他那么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以此来抵御心里那惊惧的慌乱。
高晞月听着东暖阁里仪贵人传来的断断续续惊痛的呻吟声,心底叹息,她以为白答应会直接禀报皇帝关于那个孩子的事,请求皇帝彻查,却没想到白答应为了报仇,为了从能雨花阁出来,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就在高晞月愣神之时,微弱的儿啼声响起。
茉心提醒道:“娘娘,仪贵人生了。”
高晞月回神,东暖阁而去,与正准备出来报信的接生嬷嬷差点撞上。免了嬷嬷行礼,高晞月忙问:“如何了?仪贵人和孩子可平安?”
嬷嬷忙道:“仪贵人她昏过去了。生的是个小公主,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的声音在高晞月身后响起。
不待嬷嬷答话,卫太医、许太医和赵太医走了出来见礼,见三位太医神色皆不好,皇帝吩咐了三人起身,便问:“孩子到底如何了?”
三位太医互视一眼,犹豫片刻,许太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皇上容微臣细禀,仪贵人母女也算是母女平安,只是公主的身体只怕是不大好,也不像是寻常早产啊!”
皇帝隐隐觉得不好,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脸色愈发难看:“公主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赵太医道:“公主周身发青,显然是中毒以致早产。不过幸而是早产了,否则按照中毒的情况,若是公主足月出生或许也可能会是畸胎……”
见赵太医不敢再说下去,卫太医只得接口道:“万幸的是公主尚未因此毒而致畸异,但公主到底是在胎里就中了毒,日后身体不止羸弱,恐怕还会受毒素的折磨,甚至怕是难以……”
“仪贵人也因孕中中毒之故伤了身体,日后怕是不能再有孕,且日后会下红不止。”许太医一咬牙都说了。
如懿心里一慌,她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小腹,抵挡着胸腔里弥漫着的恐惧。
皇帝的身体轻轻一晃,怒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高晞月喝道:“你们说是中毒?是什么毒?”
卫太医挺起身子道:“若微臣等没有猜错的话,是中了水银之毒。不知仪贵人以何种方式接触到了水银,不仅透过皮肤沾染,而且有服食的迹象,因为剂量太猛,所以导致公主才将将七个月便早产。而且若是水银慢性中毒,剂量若不是如此之大,或许胎儿会长到足月分娩出母体,但有可能是畸胎或是天性痴傻。”
与赵太医对视一眼,许太医朗声道:“微臣还有一个推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高晞月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许太医道:“仪贵人自有孕后便是微臣看顾,之前仪贵人便有发热、大汗、心悸不安、失眠多梦,又多发溃疡等症状,只是这些症状乃有孕之身常有的,且仪贵人的脉象除了火气过旺外也并无其他异常。后来仪贵人有孕近五个月时这些症状逐渐减轻直至慢慢消失,是以微臣之前并未往仪贵人中毒方向去联想。”
皇帝皱眉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赵太医道:“皇上不觉得这些症状很像一个人也得过的吗?”如懿心念一转:“你是说……白答应!”
许太医道:“娴妃娘娘说得不错。恕微臣大胆推测,白答应的死胎或许不是意外,而是如仪贵人一般中了水银之毒,才会如此。”
皇帝大怒:“既然你们发觉仪贵人与白答应的症状相似,为何没一早察觉是中了水银之毒?”
三位太医忙跪下,磕头如捣蒜。卫太医:“微臣说过,水银中毒的情状极慢,症状表现又与初孕的反应极其相似。若不是仪贵人母体不如白答应强健,导致提前许久便早产,根本就难以察觉。”
高晞月脸色不好道:“那么你说的水银,宫中何来此物?”
许太医道:“以朱砂稍稍提炼,极容易便可得到。宫中佛事诸多,宝华殿中有的是朱砂,唾手可得。连太医院配药也是常用,只怕谁都能得到。”皇帝的双手握紧,青筋直暴:“你们何以敢推断白答应的胎也是如此?当时为何没有太医说是水银祸害?”
卫太医惶惑道:“微臣没见过白答应的死胎,所以不敢妄言。只是以白答应和仪贵人的症状来推测。仪贵人所生的公主也是侥幸,因为这种水银的毒是在胎儿还较小时才会有较为明显症状,才会连带着脐带也有乌青发黑之状。若等怀胎满八月以后,症状就会减轻,直自产出时即便是死胎也不过肚腹泛青而已,症状与其他死胎的差异便不明显了。”
如懿看了高晞月一眼,声音极轻道:“皇上,臣妾分明记得,白答应的胎是泛青的。”
高晞月皱了皱眉,“皇上,若白答应和仪贵人所生的小公主真的是中毒,那就是说,死胎并非是天意惩戒,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谋害龙胎,动摇国祚。”
皇帝的眼中闪过雪亮的恨意,冷冷道:“好好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谋害朕的孩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彻查龙胎之死的事情上,没有谁记得,去看一眼尚且昏迷未醒的仪贵人和注定身体羸弱难以养活的小公主。
高晞月独自走到暖阁门外,掀起锦帘一角,看着华衾锦堆中昏睡的女子脸色苍白若素,即便昏睡着眉心依旧紧紧皱着,一双纤手在暗紫色锦衾上无声蜷曲。
她走了进去,示意环心等宫人不必多礼,伸手接过乳母怀中的襁褓。轻轻掀开襁褓一角,只见小公主的皮肤鲜红薄嫩中又泛着不正常的乌青色,一看便知是中了毒,头发细软,整体看起来像是皮包骨头的小猫儿似的,让人眼睛发酸。
皇帝吩咐太医好好照顾仪贵人和小公主后,便携着如懿离开。
将小公主递给乳母,又叮嘱乳母好好照顾小公主,高晞月才扶着茉心的手离开。出了暖阁,见卫长青候着,高晞月示意他跟上,两人走到庭院一侧说话。
高晞月直言道:“小公主身上的毒你能解吗?”
“微臣,微臣勉力一试。”卫长青低眉恭敬道。
“有几成把握?”高晞月又问。
卫长青思索片刻,方道:“微臣并无太大的把握解了公主身上的毒,只能说尽量让公主的身体好一些,虽比不得身体健康之人那般,到底也能公主的症状减轻一些,不至于早早夭折。”
高晞月叹息一声,“你尽力而为就是了。”
“是。”卫长青应下。
因为连着两胎皇嗣出事,连太后亦被惊动,一时间层层关节查下去,雷厉风行,连仪贵人身边侍奉的宫人也一个没有放过,一一盘查。
宫中大有草木皆兵之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皇后得知此事后,遂命素练和赵一泰带着宫人先搜查景阳宫,翻查仪贵人阁中的东西,拿走了每日膳食的记录,连尚未倒掉的残羹冷炙都不放过。赵一泰见阁中摆放着几个炭盆,便连盆带炭灰一并拿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们最是做事老辣,慎刑司的七十二样酷刑才用了一两样,便已有人受不住刑昏死过去,有了这样的筏子,再一一问下去便好办得多了。
素练和赵一泰得空便轮流看着慎刑司审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
素练指着地上的炭盆和里头剩下的炭灰,冷冷道:“挺能熬啊,三四天了还不吐口儿。物证我都已经搜到了,瞧瞧这红箩炭的炭灰,都别想赖!”
赵一泰跟着威胁:“想要不受刑,把你们知道的都吐出来。否则打死了你们也没人理会!”宫人们倒吊着,连呻吟也不敢发出一声。
正此时,两个精奇嬷嬷绑着内务府打理库房的小德子进来,得意道:“在内务府库房找到了物证,还有一个打理库房的小德子。”
赵一泰喜得连连点头,深觉有了交差的指望。素练踢了赵一泰一脚,他才收起喜色。素练打心眼里厌憎,立刻吩咐了一起用刑,打到招了为止。
仪贵人生产后,皇帝便甚少过来安慰探视,即便来了也稍稍坐坐宽慰两句,再询问太医小公主的身体情况如何就走了,一心只放在了追查之上。
倒是皇后顾念着主仆之情,虽然自己不宜走动,却也让素练过来看望了几次。
仪贵人醒来后得知小公主的身体太过孱弱可能有早夭之兆且还会被毒素折磨,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茶饭不思,心思全都扑在小公主身上,那一双曾经欢喜的眼睛,如今除了忧心忡忡地流泪,便再也不会别的了。加之太医说她体内残余未清,每日还要服食定量的红花牛膝汤催落,对于体质孱弱的仪贵人,不啻于是另一重折磨。
这日,高晞月来看她,劝她不要过于忧思多愁,先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如此才能照顾好小公主长大,否则她再这么下去身体就垮了,日后谁还会如她这个生母般用心细心的照顾小公主。
仪贵人嘶哑着喉咙道:“贵妃娘娘放心,嫔妾会好好调养身体,公主的身体如此孱弱,若是嫔妾真有个三长两短,将她交给谁嫔妾都不放心。”顿了顿,她几乎已经咬碎了牙齿:“嫔妾侍奉皇上这么多年才有了一个孩子,她是嫔妾唯一的期盼。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容不下嫔妾的孩子!她明明只是个公主啊,到底碍着谁的眼了,为什么要害她。”
是谁要害孩子?高晞月自是猜出了是何人所为,可她要怎么说呢?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端过一碗燕窝粥,慢慢地喂着仪贵人,劝慰道:“听环心你说近来不曾好好用食,既然想明白了,想好好活着照顾好公主,想知道是谁要害你和公主,那好好吃东西,好好喝药,好好调养身体,如此才有力气继续等下去,也才能等你想要知道的事。”
一碗燕窝粥喂完的时候,却是皇后身边的赵一泰先来了。 他道:“请贵妃娘娘和仪贵人稍作准备,皇后娘娘请两位即刻往长春宫去。”
高晞月搁下手中的碗道:“什么事这么着急?除了本宫和仪贵人,还有谁?还有皇后娘娘不是闭宫安胎吗?怎么……”
赵一泰道:“皇后娘娘请两位小主过去,自然是要事。至于是否其他人,等娘娘去了就直晓了。连雨花阁的白答应人都过去了。”顿了顿,他补充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有些事自然不能置若罔闻,再者此乃皇上的意思。”
话既如此,高晞月便命人备下了轿辇,即刻往长春宫中去。待得入殿,太后、皇帝与皇后正坐其上,各宫嫔妃皆已到场,连在雨花阁静修的白答应也随坐其中。
两人入殿后一一参见,便各自按着位次坐下。
皇后见仪贵人病弱难支,不免格外怜惜,道:“赵一泰,拿个鹅羽软垫给仪贵人垫着,让她坐得舒服些。”
仪贵人忙颤巍巍谢过了。
皇帝道:“你身上不好,安心坐着便是。”
太后满面沉肃道:“皇后特请了哀家来,自是有要事,说吧。”
一段时日没有露面的皇后此时看着的气色好了不少,不知是身体真的调养好了,还是用粉遮盖的,不过此时无人关心此事,只想着不知今日召她们一同前来有何事要说。只见皇后浮起几分愁苦之色:“皇额娘,自去冬以来,宫中皇嗣遭厄,悲声连连,儿臣与皇上都忧烦不堪。今日急召嫔妃前来,又劳动皇额娘,是因为仪贵人之事已有了些眉目,须得找人来问一问。”
仪贵人神色一紧,忙问道:“皇后娘娘所说的眉目,是知道害臣妾孩儿如此的人是谁了吗?”
皇后温言道:“仪贵人,少安毋躁。此事关系甚大,本宫与皇上也只是略略知道点眉目罢了。至于事情是否如此,大家都来听一听便是。”
太后道:“皇后既有话便说吧。”
皇后看一眼身边的赵一泰,赵一泰击掌两下,便见许太医与赵太医一同进来。
皇后沉声道:“皇额娘,仪贵人忽然早产且公主一出生就要饱受毒素的折磨,乃是受了水银毒害。儿臣百思不得其解,仪贵人房中并无水银,且饮食起居也格外小心,照理说是不会出事的。欲查其事,必寻其源。儿臣让人翻查了仪贵人房中所有器物,才发现了这些东西。”皇后扬一扬脸,莲心捧着一个炭盆,里面有些烧碎了的炭灰。她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拨弄,炭灰上沾了些许银色物事,还有一些黑色的粉末。
皇帝对着日色一看:“有些黑色粉末,像是炭灰。”
太后亦是点头。
皇后抬一抬手,示意莲心端给众人都看看,众人一见之下皆是诧异,却又实在不知道是何物。皇后道:“这些都是仪贵人宫中所用的东西,请两位太医瞧瞧,这炭灰里的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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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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