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冕冠的他,少了几分年轻男子的阴郁,倒多了些许帝王之气,此刻,唯见他神色悠容,垂旒下一双狭长的眸子正淡然的望着自个儿,良久,方才道:“覆雪的城郊甚为辽阔,此又乃你头一回出宫,现下朝阳初升,日光正好,咱们来一比马术如何?”
慕容昌胤闻言一笑,应声道:“一比倒是无妨,只是大王身边随从太多,怕是自一上马便会有奴才相跟着心忧呐喊,甚为聒噪,而使卑职不得安心与大王赛马。”
听了此话,越笑之淡然,方示意身旁的宫人退至一侧。众人皆去,霎时,唯见慕容昌胤飞身上马,拉紧了缰绳,朝立于原地的高越挑眉一笑,而后便自顾自的策马奔腾于这广袤的城郊之中,越见之示意,方侧身上马,随他相跟着策马奔腾而去。城郊宁寂,唯闻马蹄之声,皇城郊外积雪的空地上,两人一前一后,策马疾驰,任身后残雪飞溅。额前垂旒摇摆于前,高越抬眸,望着那行于前方的少年,追上他放缓的马速,对他高声道:
“早就听闻慕容公子自幼于马背上长大,马术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原是卑职先行,大王后来居上,却赞卑职马术好,此真乃谬赞也。”
“你虽先行一步,中途却故意放缓马蹄,欲让寡人先行,还真当寡人看不出来?今日难得出宫一趟,你且不必拘束行事,随性些便是,纵使赢了寡人也有重赏。”
“这等好事,为何不早些说来?如此,本公子便不陪你耍玩了。”
言罢,唯闻那桀骜的少年狂笑一声,便躬身拉紧缰绳,猛蹬马肚,疾驰先行而去。在那广袤的天地中,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白雪,少年目光如炬,紧凝着远方,耳边寒风呼啸,和着马蹄踏雪之声,叫他心驰神往。自被迫入宫以来,这个少年从未像此时这般无拘无束过,这空旷的城郊,奔腾的骏马,皆为他所爱,策马奔腾的自由更乃他一生所向,如今一朝得成,定当不得辜负。独自狂奔了良久,少年回眸一望,只见眼前唯剩茫然的白雪,那原本随行其后的男子早已不知落到了何处,念道此,他方猛拉缰绳,任马蹄骤然抬起······
阡陌之上,大片的红梅开的灿然,于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分外扎眼,葭儿穿梭其间,仰面细瞧着那凝结着冰雪的红梅,神情欢快无忧。于郊外赛马归来的两人信马闲行于此,不禁怔立,此刻,这两位年轻的男子目光专注,皆细瞧着那藏身于红梅花林中的少女,只见重重枝影的掩映下,少女身着赤色小斗篷,垫脚立于梅花树下,抚枝细瞧,眸子清亮,恍若人间精灵。如此花人相间的绝妙之景,倒叫人瞧着失神,高越收回眸光,侧眸淡看着身旁这神情专注的少年,良久,方才悠声道:
“慕容公子马术了得,将来定可大用,若仅留于寡人身边做个护卫当真是屈才。”
闻见有人在与自个儿说话,少年猛然回神,尚不懂曲意逢迎的他不知该如何接话,桀骜的眸子只得干望着眼前的主子。
“昌宿水灾已除,百姓于寒冬之前得了安居,你爹慕容元徽大人将要归来,他为朝廷立了如此大功,理当封赏,你既为他之子,文武双全,又入宫当职一年之久,遂寡人有意加官进爵与你······”
“仪止哥哥——”
唯听一声高唤,两人瞬间抬眸,只见那小葭儿奔出梅林,正欢快的朝这边跑来。高越眸色微淡,瞧着那朝自个奔来的少女,笑着问道:“方才于陌上梅林间,葭儿可玩的尽兴了?”
“嗯,那红梅冷傲,但清香却毫不吝啬,于阡陌之上细赏,朵朵梅花皆凝结着冰雪,当真是极美。”葭儿立于马前,欢声道,“方才哥哥与慕容公子于郊外赛马,可也玩的尽兴了?”
高越听罢,唇边笑意更甚,方俯面瞧着那立于雪地上的小人,道:“玩的甚好,只是方才慕容公子赛马赢了哥哥,按照先前约定理应有赏,现下哥哥正愁该封赏他些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那立于雪中的少女侧头凝思了片刻,方又欢声道:“慕容公子马术了得,武术也是极为精湛,若让他一直守于东寒宫当时是屈才,不如就让他去守护整个大燕王宫罢。”
“如此极好,就依葭儿所言。”唯听高越回声应道,而后侧面望向处在一旁的慕容昌胤,下令道:“慕容昌胤接旨——”
只见少年闻言慌忙跳下马背,俯身跪于地上道:“卑职接旨。”
“东寒宫守卫慕容昌胤,入宫一载之余,护卫宫门,恪尽职守,今日赛马之际,寡人见你骑术了得,是为可用之才,且于今时命你一品带刀侍卫之职,从此自由行于大燕王宫,预各宫之事,护阖宫安宁。”
此言回响于耳畔,那跪地的少年听罢,星眸澄净,抬手拜于前,道:“卑职慕容昌胤接旨。”
郊外朔风呼啸,白雪皑皑,茫茫一片,在那广袤无垠的冰雪天地中一行车队正行于其间,缓缓向皇城燕都靠近。此时,城郊之外,大雪纷飞,阖宫宁寂,宫人们皆蜷缩于屋内燃火炉取暖,偶有出门者也是厚袄加身,疾步行于宫道之上,在这天寒地冻的时月里,于秋时前往昌宿治水的慕容元徽方回朝复命。此时,大殿之内燃烧的火炉不时的发出劈啪之声,众臣正立于殿下,唯听那归来的慕容元徽启奏道:
“那开渠引流之法果然凑效,虽用时较长,但微臣一去便广招丁壮之人,如此以镰锄为具,开挖引水分流之道,民兵齐力,千赶万赶终于在入冬之前解了那滥水之困,早在之前,又于河堤之上广建屋棚,供无家可归者居住,如此在风雪到来之际,百姓便得了安置,皆有躲风避雪之处。”
“好。”正坐于殿上的高越,睇眸望着殿下归来的功臣,抬声道:“那昌宿乃属燕南一带,本就河道众多,如今洪水泛滥,借其地势之优,开源引流,即可缓解盛水之困,也可于来年春日借用所引之水灌溉遍布的良田桑麻,如此两全其美的治水之策,当真是极妙。”
“那昌宿水灾既是于入冬之前便得解,那为何慕容大人于此时方才归来?”立于堂下的廉秦悠声问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皆议论纷纷,慕容元徽听此异议,方抬步上前一拜道:“启禀大王,此次前往昌宿治水,路途极远,偏又天降大雪,阻隔了道路,进退两难,众将士只得于原地扎营暂居,以御严寒之气,如此耽搁了数十日,这才延迟了归期,还望大王恕罪。”
“昌宿距皇城本就极远,又逢严冬,环境极为恶劣,因此误了回宫的时辰倒也无妨,尔等治水有功,理应封赏,且说说想要何赏赐罢。”
“一切皆由大王做主······”
慕容元徽立于堂下朝上俯身一拜道,此时,唯见高越勾唇一笑,而后正声道:“凉都都长慕容元徽,治水有功,自今日起便担左丞相一职,从此可于朝堂之上自由言论政事。”言罢,慕容元徽俯身叩谢,听闻此封,堂下已有数人面露不悦,高越不予理会,只单转眸瞧向那静立于一角的将军褚琼,这向来油嘴滑舌善作讥讽之状的老头子,去了一趟昌宿,倒显得苍老内敛了几分,堂下群臣的暗自商议间,唯见他默声立于一侧,不多言语。越见之好奇,只得悠声向他问道:
“褚琼将军的开源引流之策提的甚好,此番前去昌宿一带协助慕容大人治水有功,也该赏,只是尚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闻见大王忽的与自个儿说话,褚琼猛然一颤,尚且回神,方才朝上俯身一拜,道:“回大王,老臣年事已高,虽有报国之志,奈何却犹感力不从心,除却昌宿滥水之困后,众将士本该及早归来,可因老臣这把贱骨头不争气于中途病倒而使众军行进不前······这才延误了归期,方才慕容大人为保老臣之面,未向大王道出实情,如今老臣将其全盘脱出,不求大王封赏,只求大王能恩准老臣告老还乡,许老臣归于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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