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大人石余财庄一看,连忙用肥胖的身子挤在了他们的中间,拦住了他们说道:
“哎哎……别动气别动气,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东部大人独孤留城瞅了一眼他,终是没有敢真的跟西部大人在宫道上打架,只是没好气地说:
“你嘴上不承认有什么用?不仅仅你态度大变,你女儿珠云,现在都成了汉人的狗腿子,天天跑到我们家里头打听姬妾数量了?!怎么着?只等着找了错处撸了我的官儿?!
你不要忘了,你是鲜卑人不是汉人,你跟他们走得再近,他们也不可能把你当自己人!”
正在这个时候,沈留祯他们这些汉臣,在后头磨磨唧唧地,终于还是走近了。
东部大人独孤留城用眼睛恨恨地瞅了一眼沈留祯,一挥袖子怒道:
“指不定他们在背后怎么嘲笑你这个蛮夷呢!哼!!”
说罢转身就走。
他一走,其余人也跟着快步离开了。
没办法,总不能让汉臣在一旁看笑话。
于是只留下了西部大人步六孤赤峰傻傻地站在原地,又是懵又是气,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
刚刚他们说什么来着?他那个宝贝女儿珠云成了汉人的狗腿子了?!
而这一边,沈留祯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吵架,可是当他看见东部大刚刚瞪他那一眼时,再傻也知道,可能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
他再一瞅步六孤赤峰那黑黢黢的一张脸,于是很有自觉的在汉臣的队伍里头换了个边儿,往宫道外头挤了挤,躲在众人的身后,低着头目不斜视一顿猛走,就希望自己别被步六孤赤峰看见。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刚刚走过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怒吼,喊道:
“沈留祯!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喊,汉臣里头好几个人都回过了头,警惕地看向了步六孤赤峰,面露不悦。
按照他们这些鲜卑贵族一贯的凑性,这就是要打人的前奏。
于是一个老大人轻轻地用手拍了一下沈留祯的胳膊,小声说道:
“你小心点,不行腿脚快一点,往陛下那儿跑。”
沈留祯见躲不过,于是拱手谢过了周围人的好意,说道:
“没事,你们先走吧。”
这才离开了自己的队伍,面带和善的微笑,走到了步六孤赤峰的面前,谦恭地问:
“西部大人,不知您有何指教?”
步六孤赤峰用手指一戳他,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怒道:
“是不是你怂恿珠云替你当探子?!我女儿是给你当狗腿子的吗?!你好大的胆子!”
沈留祯往后仰着身子,躲开了步六孤赤峰的手指,还有那怒喷的唾沫星子,说道:
“大人冤枉啊……您回去问问您女儿,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再说了,我哪能指使得动她呢?”
“那就是那个谢元干的!我告诉你们,我女儿是傻一点,可不代表我这个当阿耶的傻!你们要是敢利用她,我定要你们知道厉害!”
沈留祯脸上的表情本来还无所谓,但是听他提到了谢元,顿时脸色就肃了起来,语气虽然还是客气且文雅的,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动了怒气:
“大人,你冤枉我也罢了,为何要冤枉谢元?我们阿元要是那样的人,你女儿珠云,现在早就不在了。”
步六孤赤峰咬牙切齿地看着沈留祯,沈留祯那双桃花眼垂着,仰着下巴躲着他的手指,偏偏躲出了一副傲气和不屑的姿态来。
步六孤赤峰无法,将手指一放,转身快步离开了。
等他一回到了家,就寻自己的女儿,可是一问才知道,人根本就没有回来。
这几日她比自己都忙,天天不着家。他以为她是去玩了,敢情是去当探子去刺探情报了!
再想着自己今日受了同僚的那些讥讽和白眼,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只得唤人去将她找回来,自己就在家等她。
如果步六孤珠云很快回来了,说不得要挨自己人生中第一顿打。
可是她任性,她不怕,她硬是串完了门,拉着自己的小姐妹逛完了人家养姬妾的院子,打听完了才回家。
而这个时候,西部大人内心的怒火,早就咀嚼了上千遍,嚼得没味道了。
他黑着一张脸,冷冷地问:
“你这几日都干什么了?”
步六孤珠云喝了一口茶水,很是得意地说:“救人啊。”
“你救什么人你救!那些人需要你救吗?!”
“怎么不需要啊。万一再有人觉得将人赶出去泄密要杀了怎么办?我去看着点,说不定这几日因为我,已经救了好几百了呢。”步六孤珠云挽着自己的辫子,笑得露出了红色的牙龈尖尖儿……
西部大人觉得眼前发黑,问道:
“珠云,你没有发现,最近人家都不欢迎你去玩了?”
步六孤珠云一听,疑惑地问:“怎么会呢?我阿耶是西部大人,他们敢不欢迎我?”
西部大人欲哭无泪,一摊手抓狂地说道:
“怎么敢?因为你,你阿耶我都不受欢迎了!别人都以为我们家叛变了!成了跟汉人一伙儿的了!”
步六孤珠云听闻,有一瞬间的心虚愧疚,她努了努嘴,过了一会儿闷闷地说:
“我不管谁跟谁一伙儿,我只知道谢元是好的,我愿意跟她玩……再说了,鲜卑人就一定是一伙儿的吗?……当初那个石余仇正,他也是鲜卑人,明知道我是阿耶的女儿,不是照样一心要烧死我?!还不如谢元这个汉人对我好呢!”
她说着站了起来,说道:
“阿耶从前还说,一定要跟重承诺,讲义气的人做朋友,这样对自己才有好处。现在却天天跟我说,要分鲜卑人和汉人。我不管,我就是要跟谢元做朋友。阿耶愿意跟谁一伙儿就跟谁一伙儿吧,跟我没关系。”
说罢她就气哼哼地走了。
步六孤赤峰有一瞬间的语塞和愣怔,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对着珠云的背影喊道:
“我是让你在鲜卑里头找重承诺、讲义气的人!汉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迟早得打起来,到时候那个谢元肯定头一个杀了你啊,我的傻姑娘!”
步六孤珠云在院子里头站住了脚步,似乎有些动摇,有些害怕。
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转了半个身子,低着头瞪向了步六孤赤峰,模样有些可爱,又有些任性,就那么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抗议,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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