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被召进了宫。
一踏入暖阁的大门,他就看见皇帝石余乌雷一个人坐在棋盘的对面,手里捏着一颗棋子愁眉不展。
沈留祯放慢了脚步,一步步地走到了跟前,才躬身行礼出声道:
“微臣拜见陛下。”
皇帝这才醒过了神来,扭过头来看着沈留祯,笑着问:
“身体养的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沈留祯放下了手,微笑着说。
皇帝乌雷听闻,脸上的笑容又带上了愁绪,惋惜地说道:
“说是好了,总也没有去除病根的时候,我真的怕你英年早逝,到时候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沈留祯听闻,笑得甜甜的,脸上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走到了皇帝的对面坐了下来,说道:
“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陛下放心吧。阿元都说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皇帝乌雷听闻,顿时喷笑了出来,用手背遮了一下嘴,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头带着愉悦地笑意,看着他说:
“你们夫妻两个真是够了。以后不要总是在我面前秀恩爱,我生活不顺,看不下去。”
沈留祯前倾了身子,小声地问道:
“陛下和皇后娘娘……”
皇帝很是随意地接过了他的话,说道:
“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夫妻两个和睦我真心替你们高兴。我反正不缺女人,跟皇后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也是一种过法……提前过老夫老妻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沈留祯心知肚明皇帝为什么不高兴,但是依旧歪了一下脑袋,疑惑地问:
“那陛下刚刚……郁郁寡欢,是因为什么?”
皇帝石余乌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棋子扔了回去,说道:
“……前几天吧,保太后的儿子花什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上奏章请封王。我没有回应,按下了没管他。谁知这两天,保太后天天来信,说她养我时,自己的儿子多可怜……说因为他们身份低贱,总是遭朝中的大臣欺负。”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抬了深邃的眸子瞧了沈留祯一眼。
沈留祯顿时了然,微微仰了下巴做恍然状,问:
“这欺负他们的大臣里头,不会就有我吧?”
皇帝乌雷偏过了头,似有为难,叹了一口气默认了。
沈留祯心中乐开了花,但是面上却装作十分委屈不愤的样子,圆睁了眼睛激动地站了起来,说道:
“这当真没了天理了!花什君总是纠缠我是为了什么,陛下你也知道,怎么呢?!我不让他们欺负我,就是我欺负他们了?!!我是不是还得将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去,才不算欺负他们!”
皇帝乌雷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坐下,宽慰他说道:
“别激动啊留祯,朕知道你没错,你放心啊。但是重点不是这件事情,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沈留祯听闻,激动的神情慢慢地消了,听话的又坐了回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皇帝乌雷接着说道:
“保太后心疼儿子,我理解。本来我想着送他们些财物,安抚安抚,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可是谁知许多朝臣也牵扯了进来,最近许多京中的鲜卑贵族,不管是有没有实权的,估计是受了保太后的指使,纷纷上奏替他们说话,让我封花什做王。人数还不少,朕心里头……真的不是个滋味。”
沈留祯听闻,垂着眸子思索了一番,沉稳地说道:
“陛下一向待保太后不同,之前许多人想要升官的,想要逃罪的,都走过保太后的门路,最后大部分都吃到了甜头,所以有如今的情况也很正常。说起来,都是陛下您的恩惠滋长了保太后的势力。”
皇帝乌雷听闻,深邃的眸光闪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平静地说:
“我明白。可是我以为那些小恩小惠无伤大雅,身为臣子,该是知道封王的意义,多少战功赫赫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这个待遇,他们怎么能替她说话呢?太荒谬了。”
沈留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皇帝一会儿,谨慎地说道:
“陛下,臣说句不好听的话,所谓君无戏言,您的小恩小惠,在外人的眼里,都是决策的一部分,可能是您对保太后他们太宽容了,所以导致那些人将您看轻了,以为您真的会继续纵容下去,给花什君一个王当当也说不定。
这样一来,为了以后更好的在陛下这里获得例外的恩惠,自然要趁机在保太后那里拉一个人情。反正即便是您不允,也不会因为他们为保太后说话,就治他们的罪。”
沈留祯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却让皇帝乌雷心中一紧,有些激动地说:
“凭什么以为朕不会治他们的罪?这般荒谬的劝谏都敢说得出口,朕要留他们在任上参与朝政,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沈留祯眼睛里头很平静,波澜不惊地问:
“那陛下真的打算,都治罪吗?……以什么罪名?”
皇帝石余乌雷顿时哽住了。
写了个奏折劝谏真的算不了什么罪过,而且人数也不少,许多还是有威望的人。他能治什么罪,顶多训斥几句。
乌雷气愤的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沈留祯接着说道:
“陛下……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现在保太后已经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王了,无功邀赏,有恃无恐。以后恐怕想要的会更多。
陛下即便不忍心,也该稍作惩戒,让他们知道陛下的底线在哪儿。陛下要是再接着纵容下去,围在保太后身边的人,要是利用她做些什么,可怎么办?”
皇帝乌雷听闻,身子一震,看着沈留祯眸光闪动,似乎思绪很是激烈。
这一回沈留祯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坦然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决断。
终于,皇帝乌雷开了口,抬手扶了一下额头,紧着的眉头松了下来,下定了决心说道:
“你不是替朕管着采风使吗?收集一下花什的不当之处,捡个合适的罪名出来。朕要治他的罪,给他一点儿教训。”
沈留祯微微偏了一下脑袋,随即站了起来,抬了袖子行礼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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