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内,皇后冯伯羊走在前头,太子乖乖地跟在她的旁边,太子保姆不敢上前,就跟在皇后侍从的队伍里头。
九岁的太子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皇后,问道:
“母后,父皇驾崩了……真的以后我都见不着了?”
皇后听闻,脚步顿了一下,恍惚的脸色又白了些,但是很快又缓步走了起来,不疾不徐的,有她固有的温柔端庄的韵律,她轻声说:
“是……你难过吗?这个时候,你应该放声大哭,要不然会被朝臣抨击,说你不孝的。”
那个语气,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太子第豆胤内疚地低了头,说道:
“当时看着父皇躺在那里怎么叫都没反应,确实很难过。现在哭不出来了。感觉,他只是不来看我罢了,反正以前也不经常能看见他。”
皇后惨白的笑了一下,平淡地说:
“你父皇临行之前还跟我说,你识字读书差不多了,等他回来,就带着你上朝听政,到那时,你们就可以时常见面了。”
太子觉得皇后说得这个话有些怪,就好像父皇还没有回来似的,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敢搭话。
……
……
皇帝的灵柩停放在三英殿,这期间,后宫的妃嫔还有子女都要在三英殿守灵,皇后和太子也不例外。
三英殿的外头,是文武百官拜谒哭灵的地方,按照礼部的安排,轮番过来哭上几个时辰,这样既不耽误正事,也不会少了谁的礼数。
所以,三英殿内外,哭声不断,伴随着和尚吟唱念经做法事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安静的时候,几道宫墙外都能听到动静。
这一日,轮到了谢元进宫拜谒,寻着声音一路到了殿内,就看见皇后跪在灵柩首位上,精神恍惚红着眼眶的样子。
她身旁的一个小宫女不停地往鼎炉内添黄纸,有官员从她的背后悄悄地绕过来,手里拿着奏章让她看。
皇后冯伯羊垂着眼睛,似远山一样的眉毛带着疲累和淡淡的忧愁,听完了,就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私印,往上头盖一下。
太子跪在她的身边,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谢元虽然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对于生离死别,尤其是感情不深的大人,不会有太多的伤感,因为没有那么深刻的意识,就如同她当年替谢家的那些亡魂守灵时一样,也没有几滴眼泪。
可是看见太子这么不知愁滋味,在如此动荡的时期不知道其中厉害,还是不自觉地觉得忧心。
她叹了口气,在礼官的吟唱中向着皇帝乌雷的灵柩行大礼,磕头,双手扶地。
她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夸张的哭出声来,而是伏在地上许久都没有抬头。
再抬起头来时,她红了眼眶,倔强地抿着唇,走到了皇后的身旁,跪在她的对面,往祭祀的鼎炉里添着黄纸,一边说道:
“皇后……臣听陛下说过,你不愿意管教太子,可是现在陛下不在了,太子需要你提点,以后恐怕要多费心了。”
皇后冯伯羊抬了一下眼睛,勉强打起了精神来,她看着谢元,半晌没说话。
谢元见她的目光似乎很苦,但是又不太像,于是直接小声地问:
“怎么了?”
“没什么……”皇后移开了目光,淡淡地说。
皇后有些怀疑自己的难过是不是真的,隐藏自己的心意做戏做这么久,或许真假自己都分不清了。
毕竟内心这么苦,旁人也看不出来,这个时候还在要求她日后怎样教育太子,可见,自己在他们的眼里,真的没什么大碍。
不像旁边的那些妃嫔……哭得肠子都要断了。
“谢将军辛苦了。”她说,“多亏你和沈侍中,拿着陛下的遗旨回来,谋划的又周全,要不然,我们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呢。”
谢元垂眸不语,似乎哽咽了一下,随即隐忍着痛苦说:
“对不住,是我们没有护好他。”
她说的真诚,满是悔恨,皇后冯伯羊刚刚还平静的心,一下子被戳痛了,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但是很快,她就仰了下巴,倔强似的止住了眼泪,恢复了那心思深沉、深不可测的模样。
……
谢元出了大殿,按照太监的指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跪在了蒲团上低着头。
虽然周围所有人都在哭,她也有光明正大哭的理由,可是依旧觉得难堪。
但是又实在忍不住心中酸涩,只好一下又一下的偷偷抹着眼泪,头都低到肩膀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衣摆撩起了风,两旁的位置也跪上了人,谢元便止住了哭泣,抬起了头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这时她才看见,两边一边是沈留祯,一边是石余恒嘉。
两个人脸色难看,好像仇敌一样,她夹在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几日他们各忙各的,根本就没有时间见面说话,这是难得的机会。
谢元犹豫了一下,只好先小声地开口问道:
“留祯,你的身体怎么样,按时吃药了吗?”
石余恒嘉却突然咬牙切齿地小声接话道:“……吃什么药,怎么不去死?”
沈留祯同样不善,冷冷地接话道:
“你就这么恨我?甚至不惜违背陛下的遗旨?”
“你还有脸提他?要不是因为你,陛下怎么会出事?!我现在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石余恒嘉是真的恨极了,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眦目欲裂,牙齿都要咬断了。
这句话说到了沈留祯的痛处上,他脸色一白,不吭声了,转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痛苦艰涩的咳嗽声,让谢元的心一跳一跳的发疼。
她一边替沈留祯拍着后背,一边说道:
“英国公,他已经够难受的了,归根结底刺杀陛下的是保太后。都怪我,没有想到保太后服毒自尽之后还会刺杀陛下,反应慢了一步……都怪我……”
她很自责,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沈留祯又咳出了血来,他看着自己帕子上的血迹,喘着气笑着,眼神却是痛苦的,像是个疯子。
石余恒嘉故意没有看他们,心中又恨又伤心,流着泪说道:
“如果不是陛下留了信,你们这些随驾的,我都想杀光了了事!尤其是沈留祯……随驾的侍卫、太监,太医、史官,我都问了一个遍,你们说过什么话我都知道……沈留祯,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才真是老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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