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枞汶牵着贵妃入席,席上许多人都眼皮紧绷,幸好是低头行礼,掩去外露的嫉恨。秦云颐在给太后和皇后见礼后,施施然在齐枞汶右手边坐下。
众人落座,装作不经意,但其实人人都在悄悄的细看高坐的贵妃。
若说花有百般好,人也有各有各的好看,但贵妃实在美的太出众了,信王妃看了两眼后才笑说,“算来我这次是第一次见到贵妃娘娘,娘娘仙人之姿,不愧坊间流传的绝色之名。”
秦云颐抿笑看一眼齐枞汶,“王妃的身体可大好了?”信王妃身体虚弱,先帝去世的时候已经卧床养病,鲜少进宫。
“已然大好。”信王妃说。
吴太后笑说,“你呀,打年轻时就有这个毛病,喜欢漂亮的姑娘,每每见到都要赞不绝口。”
“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没生个闺女,所以看别人家的漂亮闺女就眼馋。”信王妃说,“也是当初陛下藏的太严实了,不然我那还有一套花簪,若是当初,倒也配的,只是现在,就有些浅薄了。”
“在座可都听见了,王妃允了我一套花簪呢。”秦云颐笑说,“本宫就只等着收礼了。”
“只要娘娘不嫌粗鄙,自当随礼奉上。”信王妃说。
本是说笑,英妃却参与进来,含娇带嗔的对齐枞汶说,“陛下,你瞧,贵妃都冲亲王妃要东西了,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怎么寒酸贵妃了。”
齐枞汶瞥了她一眼,举杯开席,众人敬陛下,陛下先敬太后,再敬叔王,之后就是舞姬入场,和乐共赏。
酒过三巡后,吴太后越过陛下看向秦云颐,“不怪信王妃喜欢,哀家瞧着贵妃这小模样也喜欢,趁今日多看两眼才好。”
“母后要喜欢,把贵妃叫去玉寿宫就是。”皇后说,“想怎么看都行。”
“哀家可想不来这样的好事。”吴太后摇头说,“贵妃不喜欢来哀家的玉寿宫,哀家不勉强她。”
“后宫的嫔妃都是太后娘娘的儿媳妇,都要给太后尽孝。”英妃说,“如何贵妃会不愿意去玉寿宫呢?”
“臣妾还以为贵妃只是不喜应付后宫姐妹呢?”
秦云颐本不欲回应,但大家齐齐看向她,她只能面带委屈的说,“我自进宫来,每每去信玉寿宫问能不能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玉寿宫总说不能,我还以为是哪里招了太后的厌烦,诚惶诚恐。哪里知道这是太后喜爱我的表现?”
“后宫的嫔妃虽然都是伺候陛下的女人,可是太后娘娘的儿媳妇可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我虽然得陛下喜爱,但不敢逾矩,玉寿宫不肯召我,我是决计不会去玉寿宫冒犯太后娘娘的。”
吴太后假笑,她身边的嬷嬷笑着出言,“贵妃娘娘也是才进宫时派了两次人来玉寿宫,那时候太后娘娘因为想念先帝神思不宁,许多人的请安都免了,再后来贵妃没着人来过玉寿宫。”
“是我的错。”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说,“我不该因为被太后拒绝了几次就胆小的不敢再去玉寿宫。”
秦云颐出席,对太妃行礼,“臣妾知道错了,还请太后娘娘宽恕则个。”
“本不是什么大事。”吴太后挤出笑容来,“贵妃快起。”
齐枞汶偏头对太后说,“母后要相见贵妃,着人去荣华宫请就是,贵妃人很单纯,误以为玉寿宫不喜,就不敢再去,今天若不说破,以后还会误会下去。”
“本就是一句话的事。”吴太后说,“现在贵妃知道是误会,日后可得常来玉寿宫。”
“臣妾记下了。”秦云颐低头说。
“真羡慕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如此孝顺,还有这么多花朵样的女孩子陪在身侧。”信王妃说。
“哀家也羡慕你,膝下儿孙成群。”吴太后说,“陛下子嗣眼下还是空虚了些,需得好好在后宫广施雨露才行。”
嫔妃们巴巴望着陛下,眼神热切。
齐枞汶招手,从御桌上挑了一道菜让人送给怀孕的姚嫔。
宴会到后半,吴太后说体力不支,便招手让皇后送她回宫,太妃等自然也一起回宫,齐枞汶再待半首歌舞的时间,便命人散去。
皇后从玉寿宫回来,“陛下今天歇在哪?”
“和贵妃一起回了荣华宫。”春枝说。
预料之中,皇后叹口气,坐下让人给她拆发,“娘娘。”春枝小心取着头上的发簪,犹豫的说,“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也给本宫学会了这一套?”皇后闭目养神道,“想说就说吧。”
春枝把站在五步远外的其他宫人指使了出去,才又小声的说,“娘娘是皇后,后宫之主,家宴上的女主人,太后回宫,为何要让娘娘去送,娘娘和太后走后不久,陛下便叫散宴了。”
“她是太后,也是婆婆,本宫是皇后,也是儿媳。”皇后说,“送她回宫,没什么的。”
“可是。”春枝委屈的说,“若是娘娘留下,今天是中秋,陛下怎么也该歇在地泰宫的。就是因为娘娘跟着太后走了,余下以贵妃为尊,陛下自然只能去荣华宫了。”
皇后急转身,双目圆睁,瞪向心腹宫女,春枝连忙跪下,“是奴婢擅加揣测,娘娘息怒。”
是啊,往常的初一十五陛下都会歇在地泰宫,何况今日还是中秋,皇后想到,如果她留在场,陛下自然会和她一起回地泰宫。
春枝见娘娘陷入沉思,索性一次都讲了,“太后娘娘常说,等如嫔娘娘诞下皇嗣,定会视娘娘如亲母,娘娘为此对如嫔多有抬举,可是,娘娘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不能有中宫嫡子,却要把如嫔的孩子当作亲子?”
皇后摇晃了一下,是啊,她怎么会因为太后说的这些话就以为如嫔是她的人,对她推心置腹,信赖倍加,她需要别的皇子来对她视若亲母吗?她还年轻,又不像吴太后,失了陛下的心,她还可以生下自己的亲儿子!
“娘娘心性纯孝,自进宫来用心侍奉太后,这本是天经地义,不该由奴婢来多嘴。”春枝说,“只是娘娘,当今太后,并不是陛下亲母。”
江素玉彻底怔愣了,是啊,太后不是陛下亲母,若说陛下多仰慕太后,那也是一句虚话,在王府时她就知道,每年的寿礼都是她备的,王爷可没有对这个嫡母有多深的感情。可是进宫后她怎么就完全忘记了。
处处以太后为尊。
当然不是说要不尊她,可是明面上的尊,和实打实的尊,那不一样。江素玉想起,她初进宫,担心做不好一个皇后,处处在太后指点下处理宫务,现在更是把如嫔也带在身边,她这是亲手往自己身边钉下了钉子。
“娘娘。”春枝见她发怔,急道,“都是奴婢乱说的,娘娘不要往心里去,都忘了吧。”
“不。”江素玉拉住她的手,“多亏你,多亏你。”
“娘娘。”
“我早该想明白的,除了我自个儿的亲娘,谁能一心一意的站在我这边。”江素玉说,只她生母早逝,如今只嫂子们能进宫,她们又如何能给她建议。
“好春枝。”江素玉说,“日后你若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只管跟我说,说错也不打紧。”
“娘娘做的已经很好了,谁都不知道,娘娘的辛苦。”春枝说。
这边主仆情深。
荣华宫里齐枞汶皱眉坐着,心情不爽,“陛下特意来荣华宫散气的?”秦云颐故意说,“是谁惹的陛下不喜?”
“你说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齐枞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秦云颐发出疑问,“她是皇后啊,她怎么,怎么能像一个宫女似的,就送太后回去了?”
“有皇后必须要送太后回宫的规矩吗?”
“陛下就为了这个生气?”秦云颐说,“陛下要不喜欢皇后对太后太恭敬,便明说就是,何必这么生暗气。”
“这是能明说的话吗?”齐枞汶说,“自古以孝治天下。”
“我暗地里也提点过,皇后,皇后她从前没这么蠢啊。”
“陛下。”秦云颐说,“这亲王妃对皇后,和皇后对太后,那心境是不一样的。”
“娘娘也是想做好表率。”
“本来她在后宫该是无所钳制的,她非要给自己请个大佛来。”齐枞汶说,“朕也不是说不准她孝顺,高高供起就是,让她安享晚年不比让她劳心劳力还要操心宫务来的孝顺吗?”
“太后娘娘当皇后时没挨着宫权的边,如今当太后了想要手握权柄也很正常。”秦云颐说,“皇后娘娘是身份变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就不用陛下操心了。”
“希望如此。”齐枞汶说,“太后若是仁心慈和,我不会如此防备忌惮。”
“我的好陛下。”秦云颐摇着他的手臂说,“我在登云阁设了赏月小宴,陛下不和我去看看吗?”
大宴上只顾着喝酒,这赏月还是要私下两三人安静的赏,才能赏出其中真味,拂花弹的一手好琵琶,秦云颐就让她在一旁助兴,她低头侧脸的拨弄琴弦,半分眼神都不敢往陛下身上瞅。
她们自行宫回宫那天就知道,当初一起从江南来的秀女,没有被贵妃选中的那两个最好看的秀女,被分到最苦最累的司苑,管理御苑种植,因着美貌又没背景引来太监垂涎,行假龙真凤事,被抓了个正着,因为秽乱宫闱,被乱棍打死。
在想想留在行宫的语梦,怜卿,她当即吓的半死,之后老老实实,什么心思都不敢有。
登云阁上四面开窗,吹着小风,斟着小酒,软玉温香在怀,再看月亮,挂在天边仿佛伸手可得,琵琶音袅袅。
先头的不快都一扫而空,齐枞汶捏着秦云颐的手,“这琵琶弹的不错。”
“陛下觉得好就赏。”秦云颐说。
“嗯,赏。”齐枞汶说,“明日让韩兴把那套金线绣屏送到荣华宫来,绣的山桂,正是这段时间用的。”
秦云颐笑着推他,“陛下,琵琶又不是我弹的。”这不是赏错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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