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寝殿鸦雀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去查吧。”片刻的沉默后齐枞汶挥手说,“让韩兴跟着你去。”
“陛下。”韩兴有些犹疑,他走了谁来照顾陛下。
“去吧,一应方便你看着给。”齐枞汶说,“让韩海利来伺候朕就是。”
“韦胡何在?”
“韦大人自陛下晕倒后,就一直在天清宫守候,只是不知道他在哪个角落?”韩兴说。
“去把他叫来。”
“陛下,不若等明天再来查?”韩兴见他面色晦暗难看就劝道,“陛下方醒,精力不济,这天清宫前后都围的跟铁桶似的,一个人都跑不掉,留待慢慢查也是可以的。”
“有人要害朕的性命,朕还能慢慢查?”齐枞汶冷哼道,“你跟着袁太医去。”
韦胡进殿来行礼,“陛下。”
“你先带几个人把天清宫和太极殿上下盘查个清楚,若是袁太医那里查出缘由来,你再顺着那根线深挖。”齐枞汶眯眼了好一会才说。
“荣华宫的香包和旁处的不同,你也去查清楚,谁在荣华宫的香包料里做了手脚。”
“陛下,荣华宫的查法是按照从前的,还是另外用和缓的法子?”韦胡问,他跟了陛下这么久,自然知道贵妃在陛下心中不是普通女人,还是事先问清楚的好。
“不要当着她的面问。”齐枞汶思索一番后说,“你跟她说实话吧,免得她东想西想,是她宫里的香料出了问题,把所有东西和人都移出宫来问,再让内司调几个人临时去伺候她。”
“后宫依旧戒备,无事不要出宫门。”
“是。”
强打着精神安排了事,让内侍明日早朝前定要叫起他后,齐枞汶就陷入沉睡。竟是谁也没告诉他,贵妃今日为何不在御前?
秦云颐回去后也在正殿坐着,一直看着天清宫的飞檐,说不上是等待,只是待在此处安心,“自午后娘娘就水米未沾,奴婢去下一碗面条来给娘娘好不好?”
秦云颐摇头,“我吃不下。”
“娘娘。”妙安说,“你这样自苦,若是坏了身子,陛下该心疼了。”
“过了这么久,陛下都未曾派人来叫我,看来醒来是醒来了,精力还没恢复。”秦云颐担心的说。
“那可是中毒,哪里有那么快好的。”妙安低声说,“真不知道谁这样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竟敢给陛下下毒。”
秦云颐面色凝重,“只怕是又要死人了。”
“陛下登基都七年了,朝野民间无不称赞,会是谁要对陛下动手呢?”
“这些事不是我们该嘀咕的。”秦云颐说,“陛下自会查明。”
多吉匆匆从宫门小走过来,“娘娘,门口有一位贞缉司韦大人求见。”
“他还带了好多人。”
“让他进来。”秦云颐说。
韦胡走到正殿,向秦云颐拱手,“贵妃娘娘,臣奉帝命而来。”
“荣华宫的香包出了问题,一应人等和物品,臣要带走细查。”
秦云颐腾的站起,妙平出列后福身问,“敢问大人,要带走哪些人?”
“全部。”
“那谁来伺候贵妃娘娘?”妙安惊问。
“内司选派的人即刻就会过来。”韦胡说。
“若真是香包的问题,该查。”秦云颐恍然后说,“你们跟这位大人去,无论问什么都据实以告,不要隐瞒。”
“娘娘。”妙平等跪了一地。
“韦大人,本宫曾听陛下说过,你是个端正的君子,本宫能信你吗?”秦云颐盯着韦胡看,“只查问,不严刑。”
“是否严刑就看她们交代的老不老实。”韦胡说,“臣知道这里有些宫女是跟着贵妃从王府进宫的,感情深厚非同一般,臣保证,绝不冤枉任何一个人。”
“好。”秦云颐说,“你们去吧。”
有胆小的宫女哭了起来,但很快就被同伴们喝斥,她们排成两列,纵使是要去接受审问,也不能堕了荣华宫的威风。
木成舟和其他内侍端着盒子过来,“这里就是荣华宫全部的香包香料,今天午后,贵妃就着我开始自查。”
韦胡点头,他看着秦云颐的腰侧说,“贵妃的那个香包也要带走。”
妙平上前去取香包,秦云颐看她,“娘娘放心,清者自清,奴婢们不会有事的。”
“嗯。”秦云颐说,“我相信你们。”
妙平落在队尾前头,等快要跨出宫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贵妃,秦云颐还站在殿门口看她们,她一个人的身影看着那么弱小,那么孤零零的。
妙平转回头,咬紧了牙齿,忍住了眼泪。
陛下,你就是这么喜爱贵妃的吗?
秦云颐在殿门口站了许久,她以为她该想些什么,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到。站到膝盖发疼,她才惊觉又站了许久。
韦胡说的内司即刻会过来的人,迄今也没见着人影,她扯起嘴角轻笑,这宫里从来不缺看风向的人。
她亲自去关了宫门,回到寝殿躺下,睡不着就圆睁着眼看帐顶,直到受不住了,才闭眼睡去。
皇后从天清宫后回来就一直忐忑不安,“若是陛下知道秦云颐今日被拦在殿外,还不知道要如何发怒呢?”
“又不是娘娘拦着她,何须紧张。”
“陛下要真生气了,可会迁怒人了。”皇后叹道,“其实本宫也是图一时痛快,就是让她进去了又如何。”
皇后撑着不想睡,没想到没等到陛下怪罪的消息,反而是内司的总管阮婉来请示,“贞缉司来人,要内司选几个伶俐的宫女去荣华宫伺候,微臣不敢自专,来请皇后娘娘讨个主意。”
“荣华宫还没人伺候吗?”皇后问。
“应当是没有。”阮婉说,“那位大人说,荣华宫的所有宫人都要离宫审查。”
皇后疑惑,阮婉见她还没有想到就提醒说,“陛下昨日可是宿在荣华宫的,恐怕今日中毒之事和荣华宫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皇后下意识是不相信,“秦云颐怎么会害陛下?”她孤落落一个,只依靠着陛下,害死了陛下对她有什么好处,陛下死了她也活不成。
“那可说不准。”阮婉说,当初只不过是送错了簪子,贵妃就来那一出,整个内司都跟着没脸,她可都记着呢。反正她来请示皇后,如果说是皇后不让她派人去荣华宫,那也怪不得她,她是依命行事。
“满宫可就荣华宫一处遭受了审问。”
“陛下从来都给贵妃做脸,此下,可是大大的打脸了。”
皇后腾的拍桌站起,“真的是她害陛下?”
她怒火中烧,拎着裙摆就要去荣华宫找秦云颐算账,“陛下对她那样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还敢害陛下?!”
众人连忙将她拦住,“娘娘,陛下既然已经让人去查,就一定不会姑息养奸,娘娘且先看看,如果娘娘这般冲动,贵妃到陛下面前哭诉,陛下反而起了怜惜之心,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可怎么办?”
“她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陛下救她爱她,她就这样回报陛下。”皇后说,“本宫恨不得生撕了她。”
“娘娘,那补充去荣华宫的人手?”阮婉适时的问。
“不准去,一个都不准去。”皇后脱口而出,“没人伺候她死不了,就权当是让她提前熟悉冷宫了。”
“是。”阮婉应是,心里充满了报复后的快感。
秦云颐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空无一人,她侧耳倾听了一下,殿外也没人,她起身后扶着头,头疼难耐,想喝茶,也只有昨日的凉茶。
在桌边坐了一阵,确定不会有人来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自己去茶房烧水泡茶,食盒里还有些经放的点心,她就着茶咽了两块,又坐回正殿看着天清宫的飞檐发呆。
陛下,是疑了她吗?
齐枞汶虽然被叫起,但是体力不够支撑到太极殿上朝,只是穿上朝服就心悸,只能让人传了四内相与六部到天清宫来回禀朝事。
待到六部事了,内相留下,赵宏安拱手说,“陛下此次中毒,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严查。”
“朕已经在查了。”齐枞汶说,“贞缉司在查。”
贞缉司是直属于陛下的情报机构,自设立此部门以来,有陛下爱用,有陛下不爱用,但是相对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类部门来说,贞缉司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失磊落。
“陛下,为何不让刑部操办此案?”赵宏安问,“贞缉司算内廷,陛下准备大事化小?”可不能让陛下习惯用贞缉司比用其他刑罚部门更顺手,这不是明君所为。
“难道赵相让朕去菜市场张罗,朕被人下毒了?”齐枞汶反问说。
“朕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朕中过毒,自然要有贞缉司来办。”
“可是贞缉司办案只像陛下汇报,若是陛下有心偏袒,那臣等也是毫无办法。”赵宏安说。
“赵相认为朕要偏袒谁?”齐枞汶眯眼问。
“陛下前日去过哪些地方清楚明了,陛下会查吗?”赵宏安问。
“荣华宫的一应宫人,以及相关物品昨夜就开始彻查,赵相要怀疑贵妃对朕不利,拿出证据来,朕绝不偏袒。”齐枞汶说,“但是朕也绝不会容忍,旁人给贵妃安罪名。”
赵宏安一时语塞。
唐肃拱手道,“事关陛下龙体,如何慎重都不为过,陛下愿查,贵妃肯查,这都是光明磊落,以绝他人口舌之举。”
“臣等自不会怀疑贞缉司的手段,只是这背后之人,早查出来一日就早安心一回,刑部侍郎常云初,精明能干,办案有青天之名,不若让他来协助贞缉司办案,也好加快破案。”
“你们不信朕?”齐枞汶说,“难道朕还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成。”
“不是不信陛下。”王辅贤说,“只是陛下龙体事关江山社稷,臣等丝毫不敢马虎,不敢让陛下一人操劳。”
齐枞汶气的咳嗽了好几下,韩海利忙奉上茶盏,齐枞汶推开他,“好,就让那个常云初来协助贞缉司办案,也让你们能知道个清楚明白。”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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