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妤上午冲撞了贵妃,中午变成了崔贵人,下午就变成了死人。
一时间后宫里对贵妃的威仪又有了一个深刻的体会。
“怪不得别人说她是妖妃。”怜嫔连对崔贵人的半点怜悯都无,只和身边人说,“陛下从来宅心仁厚,如今为了她竟然活活把崔贵人打死了。”
“啧啧啧。”
“贵妃还怀着身孕呢,人就在她面前给打死了,她都不担心会有报应吗?”
“贵妃虽然素有跋扈之名,但是这么多年来,直接因为贵妃死的,好像就崔贵人一个。”宫女说,“奴婢也是想不明白,贵妃之前对崔贵人多有忍让,怎么今天不但明说了和崔贵人的牵扯,甚至就这么看着崔贵人死了?”
“若是贵妃这那是无情无义之人,那崔贵人刚进宫时就要倒霉了,偏偏顺风顺水的好日子过着,没想到贵妃突然不忍让了,她就直接没了。”
“也不知道她今天在荣华宫说了什么?”怜嫔也觉得奇怪,“仅仅一个冲撞,降为贵人又当场打死,不可能,肯定是她又在荣华宫说什么了。”
“可惜咱们查不出来。”宫人说。
“这些不管了。”怜嫔说,“水笙也见着她师傅了,让她就这两天再去找一次贵妃,尤其是崔贵人死了这么好的时机。”
“她但凡还有些愧疚之心,也该夜不成眠了吧。”
秦云颐还真的睡眠不好,也是因为崔贵人,倒不是为了歉疚,而是为了崔贵人最后说的那两句话。
陛下真的对她太好了,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愿意?
比如歉疚,弥补之类的。
秦云颐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的,但是,但是她是才到七王府,陛下就对她那样好的,从那时到现在,从未变过,而之前,她和陛下从来没见过面,难道真如陛下说的,只是年少时匆匆一瞥,他就情根深种,不改初衷?
她也是过了许久许久以后,才发现自己对陛下感恩歉疚混合的一种复杂的情感里面还有爱,那是陛下对她好,她才爱陛下。
陛下为什么爱她?
秦云颐越让自己不要去想,就越要想,越想就越钻牛角尖,出不来。
妙安在外头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着急,轻声开口劝道,“夜深了,娘娘睡吧,娘娘不睡,小皇子也要睡了。”
秦云颐默不作声。
但是也没睡,只是睁眼看着帐顶,不再翻来覆去罢了。
早起梳妆的时候,妙安看着她暗沉的眼下就说,“娘娘昨夜没休息好,今日
也不要去别处了,就在殿内休息吧。”
“出去走走吧。”秦云颐说,“躺了一晚上累的慌,坐着也慌,看走着走着会不会好些。”
“奴婢去请袁大夫来了,娘娘请大夫看过后再出去走走吧。”妙清进来说,“也不用出宫去,咱们宫里自有小花园,反正冬日里到处都是一样,奴婢让花房的摆几盆花来就是。”
“等袁大夫来,我就出不去了。”秦云颐低落的说。
袁大夫给秦云颐把脉,狠狠的数落了她一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好好休息,还东想西想,但是他也没拦着不让秦云颐出去,秦云颐想出去走走,还是随她自己高兴。
秦云颐裹成一个球,走起路来格外费力,因着她现在的特殊情况,也不能把人都赶走,于是走到哪都是一左一右的伺卫着。
诚如妙清所说,冬天的景色也就这样,秦云颐出来吸两口冷空气,混浊的脑子没离清楚,心情反而更糟糕。
都没走到甘泉宫,秦云颐就说要回去,回到殿内把厚厚大氅脱了,坐在炉火边上发呆,坐也坐的不舒服,自己默默流起眼泪来。
妙清大急,但是劝又劝不住,娘娘又不说话,真要问急了就说不舒服,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
最后让袁大夫开了安神药,秦云颐喝了药,等药效上来才昏睡过去。
“这几日要小心给娘娘排遣,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袁大夫说。“她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她要什么都不想干,就那么坐着,你们就找话给她说,让她能分散些注意力。”
袁大夫从荣华宫出来,又去了天清宫,“娘娘就是有些思绪不稳,等吃了几剂安神药就好了。”
等袁大夫走后,齐枞汶一下就沉下脸来,“她是信了那疯女人的话,疑上朕了。”
“陛下。”韩兴只能说,“妇人怀孕,本就情绪不稳,娘娘也不是故意要疑陛下,只是身不由己。”
“朕对她的好明明白白摆在那,她不信,她要去信一个疯女人随意说的话。”齐枞汶说,“朕就是铁打的心,也该伤心了。”
即使如此,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伤心的齐枞汶还是坐在抬轿,进了荣华宫,秦云颐没睡,但是听闻陛下来,不想见他,但是又忧急他的腿不要让人看见。
让守夜的妙清把其余人等都散去。
做完这一切,还是不想见他,又幽幽的躺下,背朝外面。
齐枞汶是靠在韩兴身上,才把身子移到秦云颐的床上,他不喜欢如此,像是个腿脚不便的残废,所以他在天清宫都是能不动就不动。
但他还是来荣华宫了。
齐枞汶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就这么挨着秦云颐坐着。
他也没说话。
秦云颐见久未动静就忍不住转过头过来看他,正好和齐枞汶的眼神撞个正着,那眼神里的心痛,无奈,让秦云颐瞬间就落下泪来。
齐枞汶伸手摸她的眼泪,“朕又没说,怎么还委屈上了?”
秦云颐摇头。
齐枞汶又问她,“宫人说你觉又不睡,饭也不吃,这么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惜肚子里的孩子,你是想让朕心疼吗?”
秦云颐又摇头。
“昨天是朕思虑不周,你怀孕在身,朕应该让人把她拖出荣华宫再行刑,免得吓着你。”齐枞汶说,“朕已经让人去请高僧来你诵经祛晦,你不要睡不着了。”
秦云颐摇头哽咽,“我不是为了她才睡不着。”
“云儿。”齐枞汶突然开口问,“朕记得朕问过你,你爱朕吗?你说你爱。但是你爱,为什么还会为旁人的话辗转难眠?”
“还是你说你爱我,只是一句空话。”
秦云颐摇头,她颤抖着嘴皮子问出,“陛下,我也斗胆问一句陛下。”
“我秦家满门处斩和陛下到底有没有关系?”
秦云颐神情说不上是希冀还是绝望,甚至她问的尾声都是轻飘飘的,如果不是此刻夜声人静,怕是
根本都听不清她说的话。
齐枞汶露出果然如此的苦笑,他看着秦云颐,“你想朕怎么回答?你还会相信朕吗?”
“只要陛下说实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秦云颐双手用力抓着她的双手,“我不问我就在心里一直琢磨,但是我问了,陛下答了,我就信陛下。”
“那好。”齐枞汶看着她说,“我没有。”
“当初就算太子倒台,我也没有可能当皇帝,我怎么会去设计秦家,设计你爹,你哥我的好友,去做这样的事。”
“可是陛下的贞缉司,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秦云颐问,她当时浑浑噩噩,齐枞汶就没有瞒着她所有事,所以外人以为,陛下是在三王倒台后他有很大的赢面才开始召集的自己的人马,但是她知道,贞缉司,早在太子倒台前就存在了。
“贞缉司当初不得先帝重用,只留有两个人,名存实亡,我当时只是给
他们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齐枞汶说,“我承认,他们很早就存在,韦胡就是在太子倒台前来到我身边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齐枞汶说,“三王五王势大,被害死的皇子又何止一两个。”
“我当时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秦云颐看着他,“真的如此吗?”
“真的如此。”齐枞汶说,“还有,你以为我害了你全家,所以才会因为歉疚对你这么好,把你宠到天上去。”
“但你想过没有,你觉得我会歉疚,是因为你站在我的爱妃的角度上看的,你看的我是不真实的。”
“如果我害你全家,我为何还要留下你,留下一个隐患在我身边,我还给了她伤害我的权利,我还期盼着她生下我的孩子,我还想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想死后我们还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我何必呢?”
秦云颐哭出声来,她扑向齐枞汶,“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我只是忍不住,脑子它总是要想。”
她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陛下对我这么好,我还怀疑,我真是猪脑子。”
齐枞汶抓着她的手,“我对你好,并不是你不怀疑的理由,你怀疑着这一切,是不是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
“我是个不幸的人。”秦云颐说,“我本不该得到幸福的。”
“你信不信我这么爱你?”齐枞汶追问道。“你信不信朕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
秦云颐哭着点头,“是我的错,不该怀疑陛下,惹陛下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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