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殿离开,秦云颐心里还跟压着块大石似的,余下宫人也不敢出言劝,就算她不在宫里,荣华宫也是灯火通明,四处亮如白昼。
“你不要做傻事。”上台阶时听到妙安急促的声音,秦云颐没进主殿,快步绕到侧殿去,荣华宫没有住其他妃嫔,秦云颐就让宫人们住在侧殿,当值休息都方便。
秦云颐冲到妙安的房间,她正按着妙平的手腕,血把锦帕都染红,地上滚落着一片杯子碎片。
“怎么了?”秦云颐问,“快去叫太医。”
“不要叫太医。”妙平说,她脸色苍白,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一贯的精气神,她已经清醒过来,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她无奈的看着妙安说,“你看,拖到娘娘回来,这不是给娘娘添乱吗。”
妙安一脸泪痕,咬着嘴唇不说话。
“金疮药呢?”秦云颐问,“伤口深不深,血止住了吗?”
“血止住了。”妙安回。
“娘娘让我走吧。”妙平平静道,“我走了,对谁都好。”
“走前还能见娘娘一面,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放屁。”秦云颐气的都口出不雅,“我就不好。”
“娘娘。”
秦云颐走到她面前坐下,“方才在大殿,我已经跟陛下说了,陛下也叫了贞缉司来审这个事,一定会查个清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妙平笑说,“我知道娘娘不会让我委屈,但是,我如果活着,就是别人攻讦娘娘的由头。”
“我已经,不贞了。”
“放屁。”秦云颐生气道,“你是被人陷害的呀。”
“再说,你当时昏睡着,那人也昏迷着,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怎么就不贞了?”秦云颐说,“我看哪个敢说你。”
“不用发生点什么,我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成了现实。”妙平说,“世人最不缺乏就是想象,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还会连累到娘娘的名声。”
“我的名声还有什么好连累的。”秦云颐说,“再说我也不怕,你不要乱想听到吗?”
“可是我面对不了自己。”妙平说,“我也面对不了别人的眼光,我,一心求死。”
秦云颐扭头平复了一下,妙平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她说的一心求死,都是为了不连累她。
“我还记得,我到七王府时,你是第一批到我身边伺候的人,当时我很不好,对你们也不好,她们起初热情,后来躲在一边,只在王爷来时才出现,她们还在背后说我是个疯子。”
“只有你不是,你那时也不大,人就很细密谨慎,无论被我摔了多少个茶盏,我想喝水的时候,茶水总是温热的。”
“我睡觉的时候,你也守着我,当时你还为我哭了,眼泪掉在我的手上,我都知道。”
妙平低头不言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面前的被子上。
“你当时为我哭泣,因为可怜我没有了家人,从此在人世间都没了归属。”秦云颐说。
妙平眼睛通红,“娘娘有陛下,有八皇子,娘娘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那不一样。”秦云颐摇头,“陛下是陛下,八皇子是八皇子,妙平是妙平。”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陛下都多,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我的亲人,你见过我那么伤心绝望的时候,为何还要我再经历一遍。”秦云颐流着眼泪说。
“到时候还有谁再来可怜我。”
秦云颐和妙平抱头痛哭。
妙安在一边跟着流眼泪,妙雨在门外不知该进步该进,可是,可是太医来了呀。
好在妙安一眼扫到了她,得知太医来了,就劝秦云颐,“娘娘,太医来了,让太医先给妙平看看吧。”
秦云颐这才松开妙平,“你不准再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的,也影响不了什么名声。”
妙平点头。
进来的是袁太医,之前不方便叫他,现在到了荣华宫,就没有忌讳了,秦云颐问他,“妙平还让人下药了,你给她仔细看看,会不会落下隐患来。”
袁赫先帮妙平处理了伤口,妙平当时只求速死,一瓦片划下去,又深又长,好在妙安及时发现,一直用锦帕按着,血没流多少,但是一松开锦帕,就感觉又有血渗出来。
“这么深的伤口。”袁赫皱眉说,“得长好些时候才能愈合。”
上了药粉,再用布带紧紧缠住,“伤口痊愈之前,都不要用这个手使力,不然伤口崩开,好的更慢。”
妙安在一边点头。
“被人下药倒是没有什么后果。”袁赫说,“我这下几剂补贴,好好养着就行。”
袁赫走后,妙平劝秦云颐回去,“娘娘放心,我再也不做傻事了。”
“妙安,你这几日就不要到主殿去了,就在这看着她。”秦云颐说,“其他人我不放心。”
“我在这里再陪你们一会吧,等陛下来了,我再回去。”
“那不好吧。”妙安说,“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妙平的。”
“就要这样做。”秦云颐说,“这次我绝对不允许陛下含混过去,若真查出背后指使之人,一定不能轻饶了事。”
齐枞汶来的不晚,也就是妙平喝了药后就听到内侍监在宫门口通传,秦云颐跟在齐枞汶身后进的主殿,齐枞汶回头看见她还微微惊讶,“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怎么哭了?”
秦云颐突然伸手,投入他怀抱,环着他的腰,不管不顾的痛哭出声,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在向她觉得可靠的人撒娇求助。
“怎么了?”齐枞汶安抚着她,“不要担心,妙平是被人陷害的,朕已经查清楚了。”
“我回来时,妙平已经寻了短见,若不是我及时回来,我就见不着她了。”秦云颐哭道,“我初到陛下身边,便是她伺候的我,这么多年,她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人,如果她真出了意外,我怎么办?”
“她既然是被人陷害,为何这么想不开?”齐枞汶惊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她现在不是没事吗。”
“我怎么能不伤心,她之所以会寻死,都是因为我。”秦云颐说,“阴私之事,最难辩驳,便是陛下查明白她是无辜的,还是有人蒙着眼闭着耳,嚷嚷她是失贞之女。”
“她是我的近身婢女,她的名声受损,就是我的名声受损,她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慷慨赴死。”
“因为我,她才受这无妄之灾,偏偏也是为了我,连活着都不行。”秦云颐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煞星,孤星,我在意的人都会遭遇不测。”
“不许胡说。”齐枞汶生气道,“不准这么说自己。”
“你看朕不是还好好的吗?”
“要朕说,你是天大的福星,要不然,怎么就朕成了真命天子呢?”齐枞汶环着她的肩膀,他生怕秦云颐又陷入自厌自弃的境地循环,出不来,还会自残。
秦云颐哭了一会,才又悠悠的说,“妙平担心我的名声,但是我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这么些年没落个好名声,我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不好的名声。”
“她担心我从前不管这些,如今有了小八,就是为了他想,也得留一个好名声。”秦云颐说,“但是谁叫他托生到我的肚子里,既然成了我的儿子,自然也要承受这种种非议。”
秦云颐说的皇后十年如一日的抹黑,她是真的不在意,但是妙平要为了这个寻死,她就真切的恨上了。“陛下查出背后指使之人了吗?”
齐枞汶有些为难,“苗司珍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现在查出来的证据,还没有查到背后之人。”
秦云颐难掩失望,“这般恶毒的计谋,这么周全的计划,如果她一个司珍能搞定这些,那她也不会只是一个司珍。”
“朕知道你心中愤怒,也有怀疑。”齐枞汶说,“但是咱们凡事还是要讲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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