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贵妃冷然道:“我当然知道轻重,富察家为她们母子筑起铜墙铁壁,又有皇帝对皇后一心一意,谁去招惹中宫都是以卵击石。”
苏召南见纯贵妃明白,才略松口气,忧愁道:“臣此番去江苏前途未卜,倘若臣有何闪失,娘娘在宫中一定要保重,三阿哥、六阿哥终究是皇子,长大后到底是个依靠。”
一语勾得纯贵妃伤心,与父亲道:“阿玛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必然要为三阿哥六阿哥谋前程。还是那句话,他们先把孩子养大吧,将来的事谁知道,纵然有铜墙铁壁,也挡不住老天爷不赐福。二阿哥那么大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七阿哥的命,也不见得就能有多好。”
因外臣觐见妃嫔的时辰有限,苏家父女再说几句便要分别,苏召南离开咸福宫,抱琴相送到门外,她是苏家陪嫁的丫鬟,苏召南自然客气些,与她道:“留步吧,你平日里照顾娘娘与阿哥们,也怪辛苦的。”
抱琴请老爷去江苏要保重,苏召南答应,但走了几步又回过来,与抱琴道:“娘娘如今有些心浮气躁,若有什么事,还望你劝着拦着,千万别惹出不可挽回的大错。”
“奴婢人微言轻,老爷常常提点娘娘才是。”抱琴心想老爷子倒是看得明白,她家主子早已不是从前王府里那个苏格格,以后会怎么样抱琴根本不敢想,她知道自己陪着主子走上这条路,也是没得回头了。
转眼公主成亲九日,回门当天,保和殿与宁寿宫依旧摆宴,然而让皇帝意外的是,公主回门时带来了帝后赐予她的大部分嫁妆,于保和殿行礼时交付给皇帝。说如今大小金川骚动,朝廷要派兵镇压,她要以私产充盈军费,让战士们平定战乱早日凯旋。
皇帝深受感动,感慨皇后对公主教导有方,派人将皇后从宁寿宫迎至保和殿,与她在保和殿同受公主额驸的大礼。
只因公主回门规矩重重,红颜虽然病愈可出来参加宴席,并没有机会私下与和敬说说话,但远远瞧着新娘子发髻高盘、衣衫华丽,浑身都是喜气。九天不见,已然从女孩儿蜕变成年轻小妇人,叫人好不欣慰。
而如茵住在宫外,与公主府往来十分容易,这九日里也曾登门做客,见红颜与公主说不上话,便悄悄告诉红颜:“公主与额驸好着呢,婚礼当晚就行了周公之礼,我看她下回再回宫,就该拉着你说了。”
红颜微微脸红,嗔道:“你也就这么说出来了,人家新娘子要害臊的。”又见如茵轻松愉快,眼神里没有半点焦虑,想到何人出兵大小金川的事还没有定数,不禁问如茵担不担心傅恒会去打仗,而如茵果然是知道什么才这样轻松,告诉红颜:“已经定下了,傅恒没轮上。”
这一句话,若被人捉了短处,便是富察福晋不大气,所谓贤妻,该以丈夫为骄傲,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他胸怀天下的志向,然而如茵根本不在乎这些美名,她求的是一家平安,傅恒就算再带她回那逼仄的小院落去住,只要丈夫在身边,她也甘之如饴。
到这一天,公主的婚礼终于圆满结束,太后、皇后都随之松口气,往后的日子该是和敬与额驸自己经营,隔着紫禁城的宫墙,她们能管的实在有限。
而红颜因公主回门前就病倒,回门礼后,娴贵妃代替皇后携其他妃嫔出城亲蚕,她也没有随行同往,躲在延禧宫中安养身体,不知不觉再次将六宫的事推得干干净净。
日子进了四月,七阿哥将满周岁,皇后问红颜是否愿意重新协理六宫,红颜依旧是当初的态度,明明白白地表示,她希望能多点时间陪伴小公主。如此得力之人不能相帮,皇后难免失望,但想到红颜也不易,这件事暂时就搁下了。
因和敬公主的婚礼耗费巨资,皇后早就向皇帝请示,七阿哥的周岁宴千万不能再铺张奢侈,她宁愿长春宫里摆两桌酒,邀请亲人相遇小乐一番,比大宴上拘谨着维护那些不必要的体面,来得自在得多。皇帝应允,到四月初八这天,皇后早晨抱着七阿哥到宁寿宫、寿康宫拜见太后、太妃诸人后,就只在长春宫里请了愉妃、红颜几人,做了寿面寿桃,喝茶吃点心,一切从简。
但毕竟是嫡皇子的周岁,各宫及皇室宗亲都送来贺礼,红颜见千雅忙不过来,就来帮她一道归置记录,千雅笑道:“我看娘娘是闲不下来的,之后宫里好一阵子没大事,娘娘就真的天天陪小公主?”
红颜笑道:“我不过是顺手帮你,哪是闲不下来,天底下还有不愿偷懒的人?”
说话时,外头禀告皇帝驾到,皇后从正殿出来,愉妃、舒嫔和如茵跟随其后,红颜则与千雅从偏殿过来,见皇帝大步流星地走进宫门,满身喜气洋洋,而他近来为了朝务所累,红颜在延禧宫好久都没见过皇帝这模样。
弘历似乎乍一眼没见红颜在边上,对愉妃、舒嫔几位没那么多顾忌,竟直接上手挽着皇后道:“永琮真正是福星,今日张广泗八百里加急快报,小金川土司泽旺投降了,我大清铁骑所向无敌。”
皇后大喜,愉妃、舒嫔也行礼恭贺皇帝,帝后并肩往正殿去,愉妃和舒嫔跟了进去,而如茵身为外命妇,此刻不宜相随,恰见红颜从边上过来,笑道:“姐姐怎么才来,皇上都进去了。”
红颜手里还卷着账目,递给身旁的千雅,隐隐听见里头笑声传出来,小阿哥娇滴滴的声音也十分可爱,她拉了如茵道:“不如跟我回延禧宫吧,方才出门时佛儿睡着,这会儿该醒了,怕她醒了见不着我就要哭。”
如茵往门里看了眼,轻声问:“姐姐不进去行礼?”
红颜摇头道:“不必了,等下愉妃和舒嫔也要退出来的,我进去也说不了几句话。”她转身与千雅道,“娘娘若是问起来,就说小公主哭闹找我,我先回去了。”
姐妹俩往东六宫去,绕过乾清宫坤宁宫,走过长长的宫道,路上唯恐有人留心她们的足迹,一路谁也没说话,只等回到延禧宫,如茵才忍不住问:“姐姐是故意不进去的吧,咱们离开长春宫,皇上的肩舆还停在外头,一看就是随时要走的,不过是来给皇后娘娘道喜的。姐姐这样走了,不怕……”
红颜笑道:“其实你明白我的心思,何必再问呢,说出来显得我小气,让我保存几分体面多好?”
如茵自责道:“我并不是说姐姐小气,方才皇上闯进来就拉着皇后娘娘的手,愉妃和舒嫔心里,也一定羡慕极了,何况你呢。”
红颜道:“所以我才要走啊,那是皇后娘娘的荣耀,如茵,我真没有那么大度。可我没资格小气,也不能小气,我明白自己要什么,你不用为我担心。”
红颜都这样说了,如茵还有什么可讲,皇后没有再宣召她们俩去长春宫,只等如茵离宫时才知道,皇帝的确小坐片刻就走了,愉妃和舒嫔则一直陪着皇后。再后来太后赐宴,六宫都在宁寿宫相聚,但红颜没有被太后邀请,自然旁人也不敢多事来让她去赴宴。
本来挺高兴的一天,又有前线捷报,结果弘历得知太后邀请六宫到宁寿宫赐宴,唯独没有邀请红颜,心中便不愉快,可那晚与皇后说好去长春宫陪伴她,到底没能与红颜说上话,再过两天皇帝有心与红颜说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而红颜自己根本不在乎,对她来说宫里大小宴会,本来就很没意思。
那之后的日子里,朝廷忙于清理乾隆元年以来江苏积欠钱粮。又命刑部清理庶狱,再因福建、山东、江南、广东、山西迭出民众抗拒地方官的案子,谕各地督抚谆切化导,使民有所敬畏,加上大小金川之事,皇帝终日忙碌,连进后宫的日子也少。
唯有皇后有资格随时前往养心殿侍君,其他妃嫔几乎见不到皇帝,于是难得几次翻牌子落在延禧宫,红颜占尽风头,之前一点点小委屈,根本不值得她惦记。
本以为夏天过去,忙碌了几个月的皇帝可以停下来歇一歇,宫里议论着是否要驻跸圆明园休养,正是秋风渐起的清爽日子,江苏崇明却罹患潮灾,淹死一万二千余口人,消息传来帝王大怒,分明春里就派高斌、苏召南等人前往通河防灾,竟是这样的结果。
那日皇后带着七阿哥到养心殿,本是皇帝一早派人让皇后带七阿哥来,请了高僧为七阿哥祈福掐算,好为七阿哥避灾,可到养心殿门外,却听得雷霆震怒,听得一句:“把苏召南就地正法,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皇后听得心慌,恰见吴总管带着傅恒进来,弟弟上前向她行礼,皇后劝道:“国家遭难之时,你且劝皇上少动杀戮,救济灾民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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