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落水声和红颜的惊叫,无数灯火朝青雀舫涌来,得知是皇后落水,十几个侍卫跳下水救人,所幸靠在岸边水流不急,所幸皇后一落水就被发现,虽然打捞了一阵子,到底把人捞上来了。
弘历闻讯赶来时,只见侍卫们合力将皇后托举上岸,她身上还穿着入寝的衣衫,被水浸透在灯火下几乎变成透明的,弘历慌张地脱下自己的袍子盖上去,亲自抱着皇后奔回青雀舫。
如茵被惊醒时,侍卫已经跳下水救人,这一连串的变故和惊慌,把如茵吓得呆若木鸡,看着皇帝抱着昏迷不醒的皇后回来,她才想起来去找红颜,还以为红颜在镜水庐没过来,结果太后那边来问出了什么事的人,却说令嫔娘娘早就回来了。
如茵再往船上来找,才发现红颜瘫坐在甲板上,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的她,如茵上前搀扶,告诉她皇后已经被捞上来,红颜才从震惊和恐惧中苏醒。
如茵哭道:“到底怎么了?都怪我睡着了,怪我睡着了……”
红颜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往船舱来,正见几位太医涌进去,皇帝守在皇后身边寸步不离,她也插不上去。不久后,宫女们拥簇着太后赶来,太后一见红颜在这里,就怒声问:“怎么回事,皇后为什么会落水?”
弘历听见母亲的声音,迎到门前来,又怒又急的他也不得不问红颜:“皇后为什么会落水?”
红颜含泪道:“臣妾从镜水庐回来,看到有人影晃过,心里不安跟过去看,就看到娘娘落水,臣妾也不知道……”
太后满面狐疑地看着红颜,又朝四处看了看,问:“纳兰如茵呢,她当时在哪里,其他宫女在哪儿?”
因千雅在正月里伺候皇后精疲力竭,此番没有随行去泰山,皇后身边除了红颜和如茵外,其他宫女都不过做些粗使的活儿,固然都是富察家安排的人,走了那么久了,难免有些疲惫偷懒的心,而侍卫们都是守在船下的,今晚红颜去镜水庐那会儿,船上只有如茵在皇后身边。
可早就犯困的如茵,在红颜走后不久就打起了瞌睡,皇后身边一直燃着安神宁心的香,一天一夜没好好合眼的如茵,自然就睡沉了。
谁也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去甲板上,红颜此刻也不敢说那句“永琮,你等等额娘”,她怕自己一句话,就让人以为皇后是自寻短见,也许皇后只是去哀悼七阿哥,是失足掉下去的呢?但太后那狐疑的眼神让她心里胆颤,难不成太后觉得是她把皇后推下去的?
可是这事儿在弘历看来,他绝不信红颜会做这种事外,这一个月多月出门在外,他无时无刻不担心皇后会寻短见,那日特地找红颜吩咐,要她寸步不离地守在皇后身边,就怕发生眼下这一切,可没想到红颜只是离开一会儿,皇后就……
“额娘,您先回去,船上到底地方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弘历面色凝重,沉着声对母亲说,“事情不宜传出去,国母自戕是何等耻辱的事,朕可以无所谓,但不能让皇后背负屈辱的名声。还请额娘把这件事交给儿子来查,眼下追究原因,都没有先救皇后重要。”
太后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忙问:“安颐怎么样了?”
此刻里头就有人说:“娘娘醒了。”
弘历忙转身跑去,皇后只是略苏醒,尚未清醒,太后在门外将太医叫到跟前问情况,太医如实禀告:“娘娘落水受寒是其一,听侍卫们说打捞也有一阵子,不知娘娘喝了多少河水,若是水进入肺里……”他们颤颤巍巍地说,“今晚明日,三四天里娘娘若没事也就没事,可若脏水侵入肺里,一旦高烧不退,恐怕……就是眨眼的事。”
太后慌得站不稳,呵斥太医一定要尽全力救治皇后,离开青雀舫时,又恨恨剜了一眼红颜,华嬷嬷猜透主子的心思,一下船就劝她:“主子您想想,令嫔娘娘若真有害皇后娘娘的心,这些日子贴身伺候在身边,什么掩人耳目的法子不能用,偏要这样大动干戈,令嫔娘娘不是自寻死路吗?”
太后含泪道:“这一出又一出的事……我宁愿相信是魏氏作恶,也不愿看到安颐寻短见,那孩子傻不傻,为什么要寻短见,活下去总还有希望,她为什么要寻死?”
华嬷嬷松口气,看来所有人都是明白的,太后只是不愿承认罢了,皇后怕是熬不住,终于走上绝路了。
青雀舫里,皇后苏醒后渐渐神志清醒,能回应太医的问话,情况比太医预想得要好。但皇后有没有被脏水侵入肺里,谁也不敢断定,而病发只是一瞬的事,此刻没有人敢松口气。
皇帝怒极了气疯了,是心碎了,太医刚刚退下,红颜就听见他在问:“为什么要寻死,安颐你告诉朕,为什么要寻死?朕答应你会陪着你,哪怕把全天下都给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要丢下朕。”
红颜急忙进来,想劝皇帝不要这样吓着皇后,却见皇后微微含笑,伸手抚摸皇帝的脸颊,震怒的皇帝颤抖着,抓过她的手说:“安颐,你别丢下朕。”
皇后什么也没说,含笑点了点头,目光悠悠转到红颜身上,亦是安宁的笑容,不久后虚弱的人就昏睡过去,而皇帝寸步不离地陪了她一整夜。虽然皇后的情况比想象的好,可隔天一早皇帝还是改变了南巡的计划,当天就调转船头急速回京,要尽快为皇后治疗。
这日,船在德州靠岸,因隔天就要走,没有挪动皇后下船。而皇帝为了不让人谣传皇后跳水自尽,不愿让她背负耻辱,对外宣称是皇后旧疾复发,并故作镇定地继续召见各地大臣商议国事,但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大部分时间仍旧陪在皇后身边。
此刻皇帝回御舫见大臣,红颜和如茵便来照顾皇后,听皇后说想吃红颜做的桂花糕,红颜说桂花蜜带出来了,可做糕点要一些时辰,她要留下如茵去准备糕点,可如茵死活不让她走,结果还是皇后道:“我很想吃一口甜的呢,如茵你留下,姐姐有话想对你说。”
如茵生怕自己再有疏忽害了皇后,红颜走后她便浑身紧绷,谁知皇后却握着她的手问:“如茵啊,姐姐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傅恒的事,知道他与红颜的事?”
“姐姐……”如茵唇齿像被黏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皇后道:“你大概自己不觉得,你好久没有喊我姐姐,从你突然有一天开始喊我娘娘,我就想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如茵咬着唇说不出话,可她这反映就显然是答案,皇后明白她是知道的,她问:“你知道这样的事,还能与红颜这样要好,你心里不膈应吗?”
“因为……因为红颜她人好。”如茵晃了晃脑袋,“我不膈应也不恨,她和傅恒是清白的,他们什么事都没有。我若纠缠不休,只会折磨自己,只会毁了所有人的幸福,可我现在很好,傅恒疼我,红颜待我好。”
“傅恒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皇后将双手捧着如茵的手说,“如茵啊,姐姐把傅恒交给你了,我对不起他……”
如茵已经泣不成声,她慌张地摇着头:“姐姐您别说这种话,我承受不起。”
良久,红颜带着热腾腾的桂花糕回来,但皇后只是尝了两口就没力气再吃,如茵则因为那些话,总忍不住要哭,最后实在撑不住,就跑了出去。
红颜跟到门口看了眼,见如茵是跑回她们的屋子,便安心回来继续陪伴皇后,绞了热帕子想要为皇后擦脸。
皇后平静地望着她,缓缓道:“红颜,我没有自尽,我并不是想寻短见,你信吗?”
红颜心里一阵紧,僵硬地点了点头。
皇后的目光转向窗外,天色渐暗,外面很快就会是一片漆黑,再好的山水也看不见,即便有灯火,也照不到远方,可皇后的目光却像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继续说道:“我梦见了永琮,好久不见,那孩子路走得更稳了,小家伙跑啊跑,我就想去追他呢。后来也分不清是梦是醒,我只是想去追永琮,只是想多看他一会儿,就走上甲板了。红颜,皇上问我为什么要寻死,他真是委屈我了,我不想死,我还有和敬,我死了,和敬怎么办?可我只是、只是想多看一眼永琮,他走得那么急,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屋子里有桂花香气,可再也不是甜心暖人的味道,初春的时节勾起深秋的萧索,红颜觉得浑身发冷,她把悲伤咽下,上手来为皇后擦拭泪水,忽地摸到她滚烫的脸颊,顺着脸颊再摸了摸脖子,皇后烧得像火炉一般。
红颜哆嗦着收回手,冲到门外喊:“太医呢,太医在哪儿呢?”
夜幕降临,青雀舫陷入慌乱,太医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晚皇后高烧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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