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母女俩好好说说,你也听听孩子的意思,别太固执了。”舒妃温柔地劝着,留下红颜和佛儿,悄然退了出去。
佛儿起身为红颜取来热帕子擦脸,小心翼翼地为额娘将玫瑰膏抹在肌肤上,十几年来额娘的脸蛋永远是那样细腻滑嫩,这会儿指腹感觉到的粗糙,直叫她心碎。
红颜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早已经长大的孩子,她现在经历着与当年皇后一样的痛苦,她也明白了皇后为什么会在所有人都对和敬指指点点,说她不是皇子的时候,能张开羽翼保护女儿,她现在为了永璐痛不欲生,可也绝不希望佛儿因为自己受到委屈。
“早一些嫁出去,晚一些嫁出去,永璐都不在了。”红颜开口道,“也许你觉得现在特别伤心难过,没法儿好好享受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可婚礼只是一天的光景,等待你的是和福隆安长长久久的日子。永璐已经不在了,额娘只想看到你们一个个比从前过得更好,佛儿你明白吗?”
大姑娘软软地伏在红颜胸前,哽咽着:“我什么都不能为您做,若是那天我带着他们,就不会出事了。”
说起那天的过错,原本随着阿哥公主的宫女太监都会受到严苛的惩罚甚至为此丧命,但红颜求皇帝不要为孩子积怨,那是谁也不愿发生的意外,延禧宫里的人还要继续照顾小七和恪儿,她需要自己的孩子继续被用心对待。所有人都以为她不正常,可红颜在永璐最后的几天生命里,想了很多很多。
“佛儿你知道吗,和敬姐姐的额娘在临终前告诉我,她想活下去,她一点也不想死,因为她放不下你姐姐,她比任何人都更爱自己的孩子。”红颜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爱怜地说,“额娘没法儿控制现在的悲伤,可额娘不会丢下你们,你放心地出嫁,离开紫禁城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额娘最初的梦想,是年满离宫可以得到自由,虽然跟了你皇阿玛此生也是幸福的,但曾经的梦想停在那里,佛儿替额娘实现可好?”
“额娘还是要我如期出嫁吗,可是那一天,我笑不出来,额娘也一定笑不出来。”佛儿红着双眼,摇头道,“我一直以为我会笑着嫁出去。”
红颜嬷嬷她的脑袋说:“多少新娘子欢欢喜喜地出嫁,后来的日子却永远也笑不出来,你相信额娘,哪怕你没法儿笑着出嫁,但将来的日子一定每天都会有笑声。你的婆婆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她教养出的儿子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额娘很放心。佛儿,就当是为额娘撑一份体面,延禧宫荣光万丈那么多年,我不想让人觉得失去了永璐,我们就一蹶不振没有将来了。”
佛儿的手被母亲拉起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了腹部,她一愣,紧张地看着母亲,红颜的笑容那么悲壮:“额娘有身孕了,你弟弟弥留那几天,额娘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额娘……”佛儿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觉得皇阿玛可能也不知道,可从前值得所有人都欢欣雀跃的事,现在却那么凄凉悲惨,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更悲伤地哭了出来。
红颜搂过她,含泪道:“答应额娘,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让所有人都看到,延禧宫没有倒下。”
这些话,当真只有母女间才能说,红颜很明白这是不能对皇帝说的话,她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弘历,所以连有了身孕的事都没告诉他,她只想在这几天里放纵自己的悲伤,她甚至觉得皇帝若不耐烦了,自己还会少一些愧疚,可是弘历表现出的耐心和深情,让她不得不振作精神,她的丈夫是帝王,她不能让帝王无条件地为自己付出。
三月二十五日,和嘉公主下嫁福隆安,那些日子里,因红颜坚持要求孩子们的婚事不改期,如茵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索性打起精神为孩子们张罗婚事。一天之内娶两个儿媳妇,一位公主一位郡主,富察府风光无限,只是荣光的背后,多少带了几分悲壮。
圆明园里为公主的婚礼摆宴,红颜自然没有列席参加,太后虽然没有在这些日子里为难她,但看到皇帝中途退席去天地一家春,不免觉得他在亲贵大臣前失礼,命华嬷嬷去请皇帝回来,可派去的人却回来说,皇帝和令贵妃去了九州清晏看望忻嫔。
这边厢,皇后退到后殿休息,见花荣将儿子带来了,才松口气,搂着十二阿哥说:“清儿你跑去哪里了,额娘说过,往后不能随便一个人跑出去。圆明园里比不得紫禁城整齐,要处处小心。”
十二阿哥已经不愿再反驳母亲,闷闷地听着应着,时不时抬头无奈地看看花荣。皇后意识到儿子嫌自己麻烦,也不愿真的让他讨厌自己,喊来可靠的人跟着十二阿哥,到底把孩子放走了。
花荣屏退其他宫女,亲手为皇后补妆,见四下无人,便道:“老爷又派人来叮嘱奴婢,要提醒您为忻嫔娘娘说话的事。”
皇后不耐烦地问:“到底要我说什么话,阿玛怎么惦记起忻嫔了?”
花荣道:“老爷的意思,是您随机应变,但凡有什么事,多帮衬帮衬忻嫔。令贵妃如今虽然没了十四阿哥,可她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依旧不会变,她就能扶持其他的皇子和咱么十二阿哥争大位。所以老爷希望您能将六宫的权力从令贵妃手中分出去一些,不得意的忻嫔正合适。”
“他一心想着让清儿做皇帝,可是做皇帝有什么意思。”皇后很不耐烦,起身自己理了理衣衫就要回宴席上去,嘴里嘀咕着,“我盼着清儿能过得自由自在。”
花荣早已被纳布尔摊了牌,说起了富察傅清的事,她在老爷面前已经没得装了,纳布尔也威胁她必须替他办事,花荣别无选择,此刻就只能说:“娘娘您想过没有,将来皇上百年后,您无论如何都是太后。倘若我们十二阿哥做了皇帝,您就能继续和十二阿哥一起住在紫禁城,若不然您是深宫里的太后,可十二阿哥却是住在紫禁城外头的王爷,就不能天天见面。现在万岁爷每天在太后跟前晨昏定省,将来您也就能这样天天看到十二阿哥。”
皇后精神一振,她曾说自己和儿子相处的日子就剩下十年了,可是听花荣这么说,十年再十年,待皇帝百年后,她就又能和儿子在一起。眼神里竟渐渐露出几分笑意,恍然大悟一般说:“我怎么没想到,是啊,只有清儿做了皇帝,我才能在将来天天都看到他。花荣,你真聪明。”
这算哪门子的聪明,花荣根本笑不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很悲哀,她只觉得主子很可怜。
就在佛儿出嫁的这一晚,红颜第一次在皇帝怀里放声大哭,当时是她主动要求弘历带她去找忻嫔,可是问了许许多多的话之后,她找不出任何破绽来证明自己可能的猜想,而忻嫔当场就反问红颜是否怀疑她的所作所为,并在晚宴散去后,拖着羸弱病体闯到宁寿宫,要以死明志。
这已经是太后第二次看到有人要在她面前自尽,而每一次都和魏红颜脱不了干系,太后强硬地命华嬷嬷带话到天地一家春,让令贵妃好自为之,不要以为死了儿子所有人都要迁就她。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红颜再也无法克制情绪,躲在弘历怀中哭泣,而弘历也在红颜的眼泪中,得知她再次有了身孕。如此,令贵妃有身孕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才失去儿子的人,竟然立刻就有了身孕,宫外纳布尔和那苏图夫人正为除掉十四阿哥而庆祝,一场翻云覆雨后听到这个消息,暴怒的纳布尔几乎将那苏图夫人的皮肉都掐破,惊恐的女人缩在角落里,听见他气哼哼地说:“怎么回事,那魏红颜到底是什么命格。”
那苏图夫人总要为自己和女儿考虑,小声道:“令贵妃每次产育都被团团围住,谁也插不进手,大人若是希望忻嫔娘娘现在动手,实在太难了。说不定令贵妃会再生个女儿,若是公主,对十二阿哥就不会有威胁了。”
纳布尔却摇头:“她没有自己的儿子,也可以扶持其他人,你看皇帝对她的态度。为了皇后,为了忻嫔,必须斩草除根。”
那苏图夫人惶恐地说:“现在为了十四阿哥的死,天地一家春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纳布尔冷幽幽地说:“总会有办法,等我明日进宫见过皇后娘娘。”
却是此刻,纳布尔的下人在窗外着急地说:“老爷,夫人在家里发脾气呢,您早些回去吧,怕是再迟一些,就要带人来找了。”
那苏图夫人慌忙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身体,纳布尔却怜香惜玉似的搂过她说:“别怕那泼妇,等我除掉她,把你娶进门,我们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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