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山九江一战,四神君殒命,十二山神皆灭,又安顿数万百姓妥当,一路北上,沿途再无遇神节。
那敕封小神自还未死尽,皆惊恐四散逃去,惶惶不可终日。且说那二人北上,一路游玩,明那大战将更凶,敌手更强。却未扰其丝毫心态。
沿途多是步行,途经一人城,城中守卫皆戒备,二人略一打听,原是那女帝寿辰将近,各方人马,早早备好喜庆的寿物,正运往大余城,等着讨好女帝。
李长笑以此调侃王如意,王如意恍惚中才念起,原再过些许时日,便是国之寿辰了。自剥名后,她暗无天日,不知时间流逝,只一味步行、受苦、昏厥,如此反复。
得救后,又行走江湖,惩恶扬善,那红袖女侠的威名不知传至何处了去。前事暂了,这一行朝帝都去,朝风云处去,才念起这般流离经历,已横跨数月之久,连自己寿辰都将近了。
她挽起耳边秀发,那暗蕴几分威仪的峨眉微蹙,告诉李长笑一个秘闻。其实那并非她真实寿辰,国君身重,所生年月必是吉时良辰,然王如意诞时乃是大凶,故父皇前后思量,只能秘而修改,提前一个月有余。
由此她真实寿日,需在那国之寿宴上,再推迟整好一月,不过都是些寻常小事,过便过了,早一月,晚一月,又有何差别呢?
王如意双手负后,百无聊赖的踢着路边小草,脚尖一点一点,小草一垂一垂,别有一番乐趣所在。
谁又能想到,这平常路边,以脚尖逗弄小草的女子,竟是大余真正的主人呢。
国君寿宴,外邦来朝,大余热闹更甚,若入人流汇聚之大城,能时有碰到进献队伍。久闻那女帝爱衣裙、爱美,便投其所好,或是备好精美衣裙,针针线线皆值万金,或是配送耳饰、香薰…
种种皆有,不止有外邦相送,那城中大员、村中百姓,也皆要有所表示。城中大员网罗当地奇物,送至金银珠宝,村中百姓无钱无银,便上供米食。
那一场寿宴还未临近,便把大余弄得风风雨雨,人尽皆知。王如意北上途中,渐了解事由,气得脸都铁青了。
尤是路过数村,听闻村中百姓破口大骂,说她不过勤政数年,便已有昏聩之势,今后日子,怕是要受苦喽。
此类骂声不在少数,甚至算得上委婉。更难听之言更多之,言那女帝何止昏聩,早已被色心蒙蔽,寿辰当日,竟在城中选美,大行歌舞。
又于大余城中兴土木,前后揽括近十万余人,为其搭建欢愉场所,又下令邀百官共乐。莫说色心蒙蔽,色之一字不过人之常情,可大可小,不耽误国事便可。然那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之事,却是实打实之。
这可洗不得。总之这寿辰一事,让女帝骂声一片,然有人欢喜有人愁,于某些人而言,昏聩的女帝,远比勤政的女帝更有巧可取。
若史书有载,后世帝王见此方记载,不知会作何感想。王如意怒归怒,却也无奈,眼见那朝奉之物,自各地远向大余城,送至“自己”手中,却偏偏拒绝不得。
李长笑还调笑问她,以前也这般收礼敛财?王如意闻言更气了,莫大的黑锅,就这般扣在她头上。她勤政爱民,可是一代明君,除却如寻常女子一般爱美,倒真无其他癖好。
总之一路北上,王如意的脸是越走越黑,心情郁结,本南下之行,远离朝政,那朝中事务传不入她耳,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自清。与李长笑南下一途,多轻快。然自北上后,近月之事,一一传入其耳,才知这期间,那小真做了这般事。
立万丈高楼,需长年累月,然崩塌不过一刻,朝中忠臣被疏远,被流放,或被杀头,奸诈小人得重用。
上位数月,却不理朝政,她尤记得剥名前夕,手中有三份奏折,关乎各地灾情,还未来得及批注,北上途中,路过一处,见因朝中不作为,灾情愈演愈烈,百姓流离失所,惨绝人寰。
又叛党滋生,又恶匪作乱。
王如意自是心疼,本欲潇洒乘风去,傲游云端独享清乐。渐见此情形,又悲又叹,终放不下他们。
她注定失去些什么,才能换来些什么。故余下行程,她十分珍惜每分每秒,闲暇时,便会问李长笑,问他为何要帮自己。
李长笑目的可多了,为陵墓,为百姓,为顺心,为修行,随便一个,都挑不出丝毫毛病,大意、私心皆有。然王如意却又失望,想在那无数理由中,听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她目光热烈。
李长笑欲言又止,最后却未开口,只道是天下之事,难尽善尽美,他总要离去,思前想后,便不再说那易引人误会的话语。
若真真顺心而言,将心声悉数吐露,那万千理由中,确有独属于王如意的一份,见她可怜,见她娇艳,见她灿烂,见她热烈,理由亦是很多,也皆是出自真心。若说出口,王如意定又会欣喜,可…
多年而来,唯有其鬼仆玉罗刹,最了解那李长笑,他是最矛盾之人,潇洒却不洒脱,重情却又淡情。
看似逍遥天地间,天不可拘,地不可束,见者皆赞叹羡慕。
然蓦然见回头。
却不过独身一人,茫茫一片罢了。
纵使是那最了解他的鬼仆,也早已魂体稀薄,缩至魂珠…
潇洒自是潇洒,却不过半真、半假、半装、半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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