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听闻老太太的话也不解释，只抿着嘴唇，黑着脸站着，他瞧着飞过来的瓷碗也不躲闪。
倒是婆母怕砸伤公爹，吓得忙上前替他挡住。
瓷碗砸中了婆母的后背，只听“哐当”一声，碗落地后碎成了几块。
“唔~”婆母疼得皱了下眉头。
公爹见婆母替他挡碗，动容地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亏得冬日里身上穿的厚，婆母并没有受伤。
周家老太太见碗没砸中自家这个不孝子，一口恶气梗在胸口处，气得将床板拍得震天响。
“宋明珠，你个出生低贱的商户女，当年你勾引我儿子，让他放着好好的书不读，非要跟着你爹跑去外头经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个贱人还是这般会演戏，连老娘教训儿子也要管，你，你存心要气死老娘是不是？”
婆母垂下眼眸，并没有吭声。
周砚见老太太骂自己的母亲，气得想要上去与她对骂。
我忙用手拦住他，轻声道：“相公，有父亲在呢！”
我相信公爹并非那种愚孝之人，他肯定是帮着婆母的。
再说了，此刻也不是周砚出头的好时机。
科举极重学子的名声，他前头已经顶撞过孙兰儿了，若再与自己的祖母对骂，这不尊不孝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今年的童生试他也别想参加了。
因着我的动作，孙兰儿看了我一眼。
这时，公爹将婆母护在身后，沉着脸道：“娘，我说多少遍了，儿子经商跟明珠没有任何关系，儿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这才求着岳父大人带我一同经商。”
老太太哪里听得进去公爹的话，她指着婆母就是一顿臭骂。
孙兰儿则在一旁含笑看戏。
到底还有我跟周砚这两个小辈在，眼瞧着老太太越说越过分，公爹毫不犹豫打断道：“娘，你骂够了没有！”
“三弟在信里说您病得不轻，让我带着全家来探望，如今听着母亲这中气十足的怒骂声，想来身子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儿子现在就带着妻儿回禾城，您也就不用再生气了！”
一听公爹要回去，这下轮到孙兰儿慌了。
她好不容易说服夫君把二房的人叫来杭城，这人要是走了，那侍疾不是又轮到她头上了？
孙兰儿一想到这里，忙拦住要出去的公爹。
“二哥，母亲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女人好声好气地劝道：“想来也是母亲太久没见二哥，情绪有些激动，这才说了些胡话。”
从进周宅到现在，头一次见孙兰儿如此和善。
“二哥，我让下人先带你们回前院休息，夫君先前去了王院外家拜年，我已经让下人去寻他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
孙兰儿边说，边给床边的丫鬟使眼色。
丫鬟得了命令，立马上前安抚老太太。
孙兰儿领着我们离开房间。
老太太本想开口叫住我们，一旁的丫鬟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脸色微变，不再说什么。
我们回了前院没多久，周家三老爷果然回来了。
“二哥，好久不见啊！”
周三老爷一进门，便热情地朝公爹打招呼。
相比较公爹偏深的皮肤，周三老爷白了许多，一身藏蓝色绸缎夹袄长袍，除了大腹便便外，也是有几分儒雅气质。
到底是亲兄弟，公爹瞧着周三老爷时，原本怒气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我和周砚起身给周三老爷行礼，唤了他一声三叔。
“好好好。”周三老爷笑眯眯地看我们，夸奖道：“三哥好福气啊，侄子和侄媳妇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公爹对这句话还是很受用的。
兄弟俩聊了一会儿后，公爹便问起老太太的病情。
周三老爷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忧愁道：“年二十八的时候，娘非要闹着出门逛街，结果在路上摔了一跤，直接昏迷不醒了。”
“我找了杭城好几个大夫过来瞧病，都说若年初一再醒不过来就让准备后世，这把我吓得够呛，后来，年初一早上我瞧着娘没有苏醒的迹象就赶紧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给你送去。”
“结果那天晚上娘就醒了，大夫说人脱离了危险，大毛病没有，就是两条腿折了，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照顾。”
公爹虽然与老太太关系不好，可听弟弟说她没有生命危险，倒也松了一口气。
“三弟，我们今儿来也来了，老太太也看了，我们二房与老太太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简直水火不相容，既然老太太已经没什么事了，那我们下午就动身回禾城了。”
一听要走，周三老爷立马劝道：“别别别，二哥，你们这好不容易来趟杭城，就在弟弟这里住段时间，一来在杭城好好逛逛，二来嘛……二哥，你说你这当儿子的都多少年没在娘跟前尽过孝了。”
说完，周三老爷又在后头加了一句，“二哥，你可别看老太太对你凶，其实往日里她念叨最多的就是你，现在娘岁数也大了，你跟二嫂在她跟前尽尽孝，让她开心开心也是应该的。”
我觉得后头那句话才是他想说的。
看着他身旁孙兰儿猛点头的样子，我猜想肯定是老太太性子难弄，孙兰儿照顾得怨声载道，这才想起了远在禾城的公爹，想把烫手山芋塞给公爹。
公爹虽不喜自家母亲，可一个孝字大过天，再加上周砚如今可是大儒的学生，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为了不被人按上大不孝的名声，最后，公爹咬牙同意留下。
至于侍疾，婆母贤惠善良，又怎会真的让公爹去呢？
最后，婆母揽下了侍疾的活儿，还把我也给叫上了。
我：“！！！”
真是谢谢啊！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的行李从客栈搬来了周三老爷家，然后，以“侍疾”的理由在周三老爷家住下了。
下午刚收回完东西，婆母就来寻我，说让我陪她一起去老太太屋里看看。
婆母也极不喜周家老太太，她这说好听点儿是让我陪，其实就是找我当帮手。
不过，婆母平日里对我不错，我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去竹园的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孙兰儿和她的小女儿周盼盼。
因着婆母揽下了照顾老太太的活儿，孙兰儿对着我们时，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到了竹园，丫鬟正要伺候老太太喝药。
老太太已经知道我们留下来的事了。
她本就不喜公婆，自然对我这个好儿媳也没什么好脸色。
老太太三角眼在我跟婆婆身上转了一圈儿，最后，枯树皮似的手伸了出来，指着我道：“你过来喂我喝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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