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的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了,生生熬了一夜,现在已是疲惫至极。
他探手,在一旁伺候他的女子胸口拧了一把,正准备搂着人去睡觉,就见一名哨兵手持竹筒匆匆跑进来。
“陛下,南城巷那边传来消息。”
南城巷?不就是派去打探京城防备驻扎兵力虚实的那些人吗?
滕王急忙伸出手,“快点拿来。”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袁先生所言是否属实。
德公公赶紧取过竹筒放到他手上。
滕王打开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哈,袁先生果然对京都兵力了如指掌。你去瞧瞧袁先生睡了没?就说朕请他来御书房议事。”
顿了顿,又挥挥手,“罢了罢了,袁先生劳累了一夜,朕也不好这么不近人情,总得让他休息片刻。”
他双手背负身后,在地上转来转去,那点困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早知道就早点邀请袁先生出山了,说不定现在朕已经打下了大晋的半壁江山,至少能和赵钧平起平坐。”
他一会儿懊悔,为什么没有早点结识袁先生?
一会儿又庆幸,还好自己手中尚且有些兵力,没有完全落入穷途末路之际,有了袁先生的协助,说不定能来个漂亮的翻身。
看他兴奋的连觉都不睡了,身旁的一名谋士眸中闪过隐晦的怨毒。
他从前可是最得滕王信任,一直在幕僚当中享有崇高的信誉和地位。
打压的所有谋士都敢怒不敢言。
现在竟要被一个初来乍到,毛都没长齐的狗东西压下一头吗?
他摆出一副十分儒雅洒脱的姿态,手中折扇轻摇,高深莫测。
“陛下,既然我们摸清了京城真正的兵力防备,何不来个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如此,也好叫陛下一雪前耻,鼓舞士气。”
“冯先生所言有些道理,只是……”
滕王略微心动。
如果放在以前,他定会毫不犹豫采纳冯先生的意见。
可现在,他手里能用的人就那么点,死一个少一个,他真的舍不得冒险。
“要不还是等袁先生醒来后,咱们再做商议?”
滕王态度很客气,但拒绝的也很利落,腆着肚子搂着美人离开。
冯绍脸色铁青,磨了磨牙根,忽然阴阴的一笑。
这个姓袁的想在陛下这里站稳脚跟?做梦!
屋内。
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姜宛,在药性的强烈作用下,如同蔓藤一般攀附在顾青裴身上,小脸潮红,满身是汗,一次又一次哭闹不止。
顾青裴无可奈何,只能用手指不停为她纾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宛总算安静下来,疲倦至极的沉沉睡去。
顾青裴抱着她再次进入温泉,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清理干净,又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指尖一遍遍描摹着她鲜花般娇嫩的眉眼,眸子里满满全是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缱绻。
“宛儿,今日你所受到的屈辱,我定会一一为你讨回来……”
幸亏他来了,幸亏他还可以护着她。
否则,似她这般娇柔如水,鲜妍明媚的女孩子,在这魔窟里,在这一群变态的人中,将会遭遇什么样的折磨?
他只要想一想,就浑身直冒冷汗,心中恨毒了滕王狗贼。
姜宛这一觉睡得绵长悠远,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余晖幽幽,照的屋内半明半暗。
她睫毛轻轻颤抖,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所及,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
姜宛呆滞片刻,豁然起身,尖叫还卡在嗓子眼,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捂住嘴。
“嘘!”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压在绯薄的嘴唇上,眼中闪过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这个声音……好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你是……”
她思绪万千,抿了抿花瓣似的小嘴,迟疑着问出了两个字。
男子牵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字:顾。
顾?
他是长宁侯府的人?
姜宛可以万分肯定,此人不是顾青寒。
身形不对,声音不对,气息不对,甚至喷薄在她脖颈上,浅浅的呼吸也不对。
那么他是……
男子唇角轻轻翘起,笑叹,“昏迷时还知道我是谁,怎么清醒了反而认不出来了?”
姜宛心头猛跳,瞳孔缩了缩,一个名字在舌尖呼之欲出。
大公子!他是长宁侯府的大公子,顾青裴!!
他怎么来了?是为了绞杀滕王逆党,而打入敌人内部吗?
她不敢把自己看得那样重,更不敢自作多情的以为顾青裴是为了她的安危,而专程前来营救她。
他在她心目中,是天边月,是山巅雪。
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她只庆幸,他庇护的是一方百姓,是侯府所有的人。
而她恰好,是其中一员。
“……”
姜宛唇角颤了颤,刹那间,经受的所有屈辱难堪,恐惧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真的好想抱住顾青裴嚎啕大哭,可是又怕弄脏了他,只敢压抑着从喉咙中溢出一丝哭泣。
耳畔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下一刻,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顾青裴嗓音中隐含着不易觉察的心痛,“不哭,我在……”
姜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小手死死攥紧他的衣袖。
害怕大声哭泣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只能咬紧牙关,无声哭泣。
纤弱的身体如蝴蝶般伏在他怀中不停颤抖。
顾青裴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只觉得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好半晌,姜宛才意识到自己此时举止的不妥,赶紧从他怀里退开,不好意思的擦拭泪水,“对不起,奴婢一时失态,还请……勿怪……”
她不知道他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只能含含糊糊一语带过。
顾青裴怀中骤然一空,只觉得心似乎也跟着空了一下。
“我姓袁,你叫我袁先生就好。”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捻了捻,好像这样就能留住指尖那一抹残香。
默了默,嗓音艰涩,“你……目前是滕王赠予我的女人。”
“啊?!”
姜宛讶然睁大双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公子朗风明月,如山岳厚重,别说给他做女人,就是做丫头她都觉得高攀了。
可是她这样的表情,却让顾青裴生了误会,苦笑一声。
“你不愿意吗?权宜之计……”
姜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奴婢没有不愿意!”
见顾青裴乌沉沉的眸子望着她,顿时小脸通红,语无伦次的解释。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奴婢不介意的……啊,不对,奴婢是怕袁先生不高兴……”
越解释反而越说不清,又怕顾青裴认为自己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眼尾都急红了。
“我懂。”顾青裴轻笑一声,“你别急。”
他略带薄茧的指腹,在姜宛眼尾掠过,轻若羽毛,自然熟稔。
姜宛心尖一颤,双颊顿时犹如火烧。
明明方才她还抱着他大哭一场,却都不及现在这简单的触碰叫她心慌意乱。
她猛然想起,自己明明中了烈性药,已经渐趋昏迷,意识不清。
是如何自行解除的?
她就算再洁身自好,也知道那种药不和男子交合,是断断不可能去除药性。
莫非……
不,绝对不可能!
大公子圣洁高华,怎么可能会做那种自甘堕落之事?
就算想一想,都是对他的亵渎。
她的神色千变万化,顾青裴熟识人心,怎么可能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但他并不准备告诉姜宛实情。
有些东西,就让它掩埋在记忆深处吧,如此,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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