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徐端率先出声问梁锦宜:“于瑾说你找我?”
梁锦宜下意识看了一眼会议桌另一边的那几个飞行员,见他们正盯着徐端坏笑着。
她收回视线,抿唇朝徐端点点头。
“徐队……”不知道是谁拉长音调突然朝徐端鬼叫了一声,然后其余几人一起嘿嘿笑起来。
徐端侧头朝他们看过去,神情严肃道:“飞行日志记录不详细的,晚上罚跑十公里!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一句话落,那几人立马老实地低头写飞行日志去了。
徐端又转过头看向梁锦宜,对她说:“那,去我办公室谈?”
梁锦宜又点点头,跟在徐端身后出了会议室。
徐端把自己办公室的门打开,先让梁锦宜进去,然后自己则站在门口对梁锦宜说:“你先随便坐,我去卸个装备,很快,几分钟就回来。”
徐端这样说完,梁锦宜才注意到,他身上还挂着完整的飞行装备,显然是下飞机后还没来得及去脱装备,就直接来会议室了。
是因为听于瑾说了她在等他吗?
徐端见梁锦宜盯着自己神情有些发愣,就又开口叫了她一声:“梁锦宜?”
梁锦宜回神,眨了下眼睛,朝徐端弯唇,“好,你去,我在这儿等你。”
徐端点点头,退出去关好门走了。
屋内就剩下梁锦宜一个人,她环顾四周,发现徐端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但很干净。
一张办公桌配一张椅子,一个文件柜,还有一个长方形的会客沙发。
伸手摸上去,一点灰尘都没有。
果然屋子也随其人一般清爽整洁。
梁锦宜在沙发上坐下来等徐端,果如其言,没出几分钟,他就回来了。
除去了一身装备的徐端,身着绿色的飞行服,看上去身姿轻盈了许多。
他进门的时候,手上拿了一瓶水和一瓶橙汁,朝梁锦宜颠了颠,问她:“喝哪个?”
梁锦宜看清了,摇摇头,“不了,不渴。”
“不渴,那就橙汁吧。”徐端把拿着橙汁那只手伸给她。
梁锦宜盯着橙汁看了一瞬,没有接。
徐端痞笑着问:“怎么,需要我帮你打开吗?”
梁锦宜朝他尴尬地笑笑,“不用了。”然后伸手接过来,握在双手掌心里。
瓶子本是常温的,但可能刚刚经过徐端的手递过来,就带着丝丝暖意,梁锦宜下意识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指,双手的食指已经不经意地翘起来。
徐端开了手里的水,一边往办公桌后面走,一边仰头喝水。
一口就是大半瓶,看样子他真的是渴的不行,梁锦宜盯着他喝水时上下滑动的喉结,不自觉看的有些出神。
“你专门来找我,是因为战鹰改型恢复试飞的事?”
梁锦宜被徐端的声音拉回神,她看着他点点头。
徐端在办公桌后坐下来,把盖好的水瓶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向后靠进椅子里,双手交握落在胸前。
再开口,他的声音变得很严肃。
“我看了你们所工程师提交的报告,你们找的问题确实存在,但不是发动机停车的直接原因,我认为问题没找对。”
梁锦宜深吸了口气,认同地点点头,“我知道飞机可能还存在问题,但在地面上能找出来的问题我们已经尽力找了。”
她顿了一下,试图找一个恰当的例子,去说服徐端。
她说:“就好比,一台新研制的汽车,出厂前所有的检查都做过了,工程师认为它是完美无瑕的,但具体怎样,有没有缺点,只有开上路才能发现问题。”
说道这里,梁锦宜抬眼去看徐端,见他正半托着腮靠坐在椅子里,唇角有微不可见的弧度。
她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看着手中的橙汁瓶子继续说:“我知道飞机和汽车不一样,让你们把它当成汽车一样去试,这风险很大。可……”
“梁锦宜,用不着上天,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架飞机即使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发生停车,但飞机在超音速时还是要停车,你这个发动机就是有问题。”
梁锦宜的话没说完,被徐端打断,她再抬头看他时,他已恢复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严峻神情。
梁锦宜抿了抿唇,又艰难地向徐端开口:“可是徐队,飞机只飞了两次就被迫暂停试飞了,地面上该查的我们也都逐一查过了,现在所里专家说没有问题,你们不肯飞,我们几个跟试飞的被搁置在这儿,能怎么办?也请你配合,在我们的角度上考虑一下问题,可以吗?”
“可我不会让我的试飞员在已知发动机有问题的情况下升空。”
徐端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梁锦宜心脏开始发凉。
如果不是为了战鹰改型能尽快恢复试飞,她真不想和徐端这样尴尬地面对面磨嘴皮子。
梁锦宜闭了闭眼,把心底里因为长期高压高强度工作而积压的情绪压下去。
“徐端,就工作上而言,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私下的一些不愉快,而影响到工作上的决定,如果你执意是这个决定,我也只能上报所里,再由颜所继续逐级上报,请上面下命令恢复试飞。”
梁锦宜说完这番话,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徐端,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徐端忽然身子前倾,双手搭在桌子上,看着梁锦宜痞痞地笑了。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神情慵懒地问她:“梁锦宜,你是在威胁我?还是拿上面压我?”
梁锦宜看着他咬唇不说话,如果不是急的没办法了,她也不想说这些。
如果能直接从徐端这里谈好,她也不想惊动上边,毕竟逐层上报也浪费时间,而战鹰耽误不起。
“还有,梁锦宜你觉得我会公私不分,挟私故意卡你们?”徐端唇角邪邪地勾着,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梁锦宜。
梁锦宜把自己的唇咬的几乎失了血色,才勉强开口:“从前的你不会,但现在的你,我不清楚。”
毕竟现在的徐端,她对他不够了解,不敢保证他一定不会这么干。
徐端被她气的呵呵笑,微点着头说:“行,梁锦宜,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我,你不了解,是吧?好,我给你时间了解。”
徐端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打开盖子仰头一口把剩下的水喝光,空瓶子被他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身体又重新靠回椅背上,单手支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疲惫地说:“梁工,你尽管可以上报,上边不管谁来问,我的回答都一样,发动机有问题,明知的风险,我不能让我的队员上去犯险。”
徐端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是对我个人有意见,也可以让你们所里打报告,更换试飞中队,我服从。”
眼看着徐端真的是一副让她按程序走的态度,梁锦宜不得不再把话题拉回来。
她来找徐端谈的目的不是为了谈崩了,更换试飞中队的。
她抿抿唇,重新斟酌了一下语言,看向徐端再次开口:“徐队,你知道我来找你不是这个意思的,逐层报告也浪费时间,我只是想我们在友好协商的基础上,请你们答应尽快恢复试飞。”
“如果你觉得有问题,请你配合帮助我们找出这个问题,一起解决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的说我们有问题,拒绝我们。”
“这样,我们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耽误进度,耽误的也是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梁锦宜一番上升了高度的大道理,说得徐端开始低低笑出声。
他微挑着眉看她,语气戏谑地说:“哎,梁七七,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这国家人民的帽子都给我扣上了,好像我不同意就不行了。”
梁锦宜哑然。
她自己能不能说,她还能不知道?
今天说这些,可能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属实也是没办法了。
梁锦宜知道徐端在故意逗弄她,但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见梁锦宜不说话,徐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看了一会儿,又合上。
然后就双手交握放在笔记本上,对梁锦宜说:“你们飞机现在这种情况,我肯定不能让我的试飞员去飞。”
梁锦宜本以为徐端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可能是态度有所松动了,可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了。
她心里有些焦急,立即起身站到办公桌前,叫了一声“徐端”,剩余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徐端伸手制止了。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的队员不能去,但我会再去给你试。”
徐端的话说完,梁锦宜怔住了。
他是,就这么答应恢复试飞了吗?
梁锦宜努力地回想刚刚都说什么了,到底是哪句话说动了徐端。
好像哪一句都有可能,又好像哪一句徐端都不用理。
察觉到梁锦宜脸上浮现出有些欣喜的表情,徐端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让梁锦宜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他说:“先别高兴,只是由我再去给你试,配合你们解决问题,不是马上恢复整体试飞。”
梁锦宜懂了,不是正式恢复试飞,而是由徐端一人带着问题驾机升空,冒险去帮她查找问题。
这下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开始为刚刚怀疑徐端人品时所说的那些话后悔了。
好像徐端还是那个徐端,做事有原则,但又很讲情意。
“我刚查了一下我这周的试飞工作安排,后天吧,后天上午的试飞科目没什么难度,我紧着点,应该可以给你们飞一次。”
听了徐端的安排,梁锦宜点点头,说:“好,那就看你的时间,这周我们都可以。”
说完,梁锦宜顿了一下,对着徐端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徐端。”
徐端轻“呵”了一声,也从椅子上站起身,倾身靠近梁锦宜,痞笑着说:“那问题解决后,梁工能不能徇个私,拨出点时间跟我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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