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把床上的呢喃低语当回事的是宁莀,认真的反倒是宋友达。
当机票和签证真的摆在宁莀面前,他一脸意外。
“真的要我去泰国?”
宋友达兴冲冲地说:“当然要去,你一生的愿望必须得当回事么。”
宁莀错愕了一下,看定他,脸上慢慢浮现一个笑容,那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
宋友达有点急,说:“怎么样?到底去不去?如果不去的话也没事……我们再找机会。”
宁莀笑说:“当然想去,但是马上就是股东大会了,还有许多准备要做。”
宋友达说:“股东大会就这么重要?不是都这么说么——人生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
宁莀笑说:“也是呢,奋不顾身的爱情享受到了,就只差一场旅行。不过如果我这样甩手走了,对一直支持我的人对不住。”
宋友达说:“也不是甩手走开,就玩一个礼拜,然后就回来,正好赶上股东大会,不碍事的。”
宁莀还在犹豫。
宋友达难掩失望,叹气:“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走,就算了吧,我们再找机会……不过现在是那边旅游淡季,团费打折,以后可能没这么合算。”
宁莀半晌,仿佛下了决心地说:“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就去吧。”他笑了笑,“我怕以后没机会。”
宋友达忽视这句话里苍凉的意思,只说“我去准备”,随即换了话题。
宋友达办了团签,但是宁莀不打算跟团,他有自己的旅行计划,打算把一整个星期都花在芭提雅的海滩上。
他们住在一个叫Paron的酒店里。
酒店在半山,远远的可以看到太平洋,从海上传来永不停歇的隆隆浪涛声,令人生畏。
上山要经过一片居民区,路口有一座寺庙,每天早晚僧人诵祷声通过扩音器传遍这一街区。
早上他们睡到自然醒,然后拉开落地窗到阳台上,对着太平洋刷牙,呼吸新鲜空气。
宋友达有时到再下一面一点的半山泳池游泳,把一身白皮晒成古铜色。
上午他们租辆摩托车,宋友达载着宁莀到处溜达,如果不是特别像去哪就去海边,花一百株租一张躺椅,在阳伞下小憩。
这一地带中国旅游团鲜至,多见白种人,据说是澳大利亚人,拖家带口来度假。
宋友达闲不住,得瑟着跑去跟老外打沙滩球,也不知道他那口二道硍子的英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宁莀总是赞叹那一片琉璃色的海水,骑坐在海边搁浅的漂流木上能着迷地看上半天,赶上湿气特别大的时候,海风从海上裹挟着水汽吹上岸,云里雾里,甭提多美。
有一天下午他们躺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醒来的时候沙滩上几乎没什么人了,雨点打在脚上,下雨了。
俩人快速地逃离,一路嘻嘻哈哈的。
雨却一直没下透,五分钟后已经若有若去地散去。
他们已经在回酒店的路上,正要拐进小巷一路上山,路过寺庙,僧房里传来诵经声。
宁莀起了闲情,让宋友达靠边停车,俩人信步走进去。
寺庙的大门就是敞开的,里面没什么闲人,就只有两条中等身材的当地土狗,眯着忧郁的眼睛,懒洋洋地趴在菩提树下。见到人也不躲,抬起后腿搔搔耳朵什么的。
俩人逛了一圈,其中有一尊佛的名字大概是“行走的佛陀”,在小乘佛教盛行地区常见,快乐洒脱的佛陀用一根杆子挑着包袱行踪在两千多年前的大地上。
俩人坐在树下的台阶上,
诵经声音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是梵文还是什么,但能感觉到里面绵密殷切的修行态度,或者映射的是听着的心态。
宋友达渐渐犯困,突然身体一僵,扭头看,宁莀的头靠在他肩头,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躺在地上的狗优哉游哉地起身,弓起背抻了个懒腰,晃晃脑袋,然后颠颠小跑着离开。
晚祷结束,连个穿藏红袈裟的小沙弥走出来,说笑着路过。
一时晚风习习,天地悠悠,岁月无恙。
确实是旅游淡季,酒店大堂里除了前台就看不见别的人。上山的电梯是斜着向上走的,一路拂过旁边茂密的亚热带阔叶,时间显得漫长。
宁莀看着玻璃壁电梯外山下的人间烟火,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宋友达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要抱住他,来个缠绵的吻也不错。
但是他终于什么也没做。
回到他们那一栋别墅,仍旧是静得没一点人声,他们故意大声说话,打开电视,看印度歌舞节目,去卫生间洗澡,水声哗啦啦。
宋友达鼓起勇气,脱掉衣服走进浴室,红着脸对正在冲水的宁莀说:“一起洗比较好。”
最后两人在浴室度过了不错的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宁莀的腿都是软的,虚脱了。
两人倦极,终于在大床上相拥而睡。
半夜里,宋友达起夜,回来才发现床边空荡荡,窗帘外影影绰绰一个人影,他脑子里立刻想起那些个泰国恐怖电影里的鬼魅,心跳得噗通噗通的,一步步靠过去,小心打开通向阳台的落地窗。
万籁俱寂里只有远处隆隆的印度洋潮汐的蜂鸣,宁莀凭栏而立,像是在侧耳倾听。
这么一个人,宋友达简直担心他突然从眼前消失不见。
他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虚虚抱住。
“睡不着?”
“明天就要回去了。要是能永远留在这就好了。”
“……以后咱再来。”
“我以后一定会做这样的梦的——推开窗,外面就是印度洋海上飘来的声音和味道。也许我们现在就是在做梦。”
“……你开心就好。”
“我很开心。”
回去的飞机上宁莀那种“哉奄奄”的神情渐渐隐去,飞机落地时,宋友达起身拿行李。
宁莀几不可闻地叹气。
假期结束了。
回来的第二天就是股东大会。
会上,董事长的心腹纷纷向宁莀发难,搜罗了几个莫须有的罪名,栽到他头上。直言要他引咎辞职。
宁莀也不是全无准备,之前的风吹草动他有耳闻,即便不在国内期间他也做了安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时间紧,但是他还是抓紧时间再回忆前和几个重要盟友打了招呼。这局面还不至于逼他到众叛亲离。
几个有分量的董事陆续表态,对他的表现给予肯定,所谓瑕不掩瑜。
双方炮灰进行了大规模的混战,拍桌子、吵闹、爆粗口、哭天抢地的戏码再次上演。有外国评估人员应宁莀的邀请旁听过他们的会议,以便对他们管理层的运作模式给出专业化建议。结果外国专家跟进一个月之后就中止评估了,因为他们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中国的大佬们开会会如此地激情澎湃,对人不对事,从一件小事引出一系列过往的光荣革命史,诸如此类的异行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能力。
试图想升级团队的宁莀最后也放弃了,他也学会利用规则,每次大会战之前他早早就要布局,安排好炮灰、主攻手、助攻等等一干兵马,他做操盘手。每次都是起程转折,排演大型歌剧一样耗心耗力。
对手好,戏也好。每年的股东大会就是汇报演出。
这么几年下来,他的局渐渐做大。从今天的战况惨烈程度来看,董事长应该是不打算等下去了。
宁莀态度仍旧好,温和地说:“同事对我有意见,我虚心接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理解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在努力。但是为此伤了彼此和气就过犹不及了。我想大家都清楚,我不会因为那几个所谓的‘问题’,放下我承担的责任。董事长你的意见?”
中间派颇能认同宁莀的意思。
公司派系斗争由来已久,虽然内耗,但是客观上也稳定了公司政治,总比一家独大要稍微多点竞争的氛围。
董事长看来这次是想扳倒宁总,但是手头可用来攻讦对方的话头不具有足够的威胁性,既然不能一击毙命,又何必这样撕破脸皮不好看?
之前虽然两派之间也有斗争表面化的时候,但是很少这样直接炮轰主帅,不知道董事长是处于什么考虑,又或者他仍有后手。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董事长被宁莀点名表态。
他一脸沉重地看着宁莀,郑重地说:“宁总,你对公司多年来的贡献有目共睹。这一点没人能否认。但是今天,我不得不劝你一句:宁老弟,你辛苦了。是时候急流勇退,过好剩下的人生。”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
董事长是个外粗内细的人,打太极的功夫不比一代宗师差,何以这样直言劝退?
宁莀脸色微变,但仍旧维持一个礼貌淡定的笑,“董事长,论年纪,我该叫你一声老大哥。老大哥还在努力,我们年轻人不敢偷懒。”
董事长看他的眼神露骨地同情,“宁老弟,有句话,话糙理不糙——棺材是装死人的,不是装老人的。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了。老哥哥也是为你好。”
宁莀脸色变得苍白,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大声辩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事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并不看他,郑重向所有人宣布:“各位朋友、各位同事,我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宁总罹患胃癌,为了工作他一直隐瞒着病情。我在此提议,为了对生命的尊重,请宁总辞职养病。”
宁莀拍案而起,大声否认:“没有这回事!我只是胃炎,并不是什么癌症!董事长你不能用错误的信息对我的进行人身攻击。”
董事长说:“宁老弟,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那这样,我们来问问你身边的人,你到底有没有病——那个谁,那个……宋助理,你来说说看。”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宋友达身上,他缓缓站起身,用木然的声音说:“宁总确实是胃癌,他一直在吃抗癌药维持。”
现场死一般寂静。
宁莀一脸灰败地颓然坐回座位。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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