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娘家遭到贬谪,沈夫人知道翻身无望,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
胡霁色也是好久没见她了,这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沈夫人整个人瘦了两圈不止,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穿得是珠光宝气的,人看着也朴素了很多。
但仔细看吧,她打扮得虽然素,却也很别致。
这段时间经过安南儿整天晚上在床头说当初的宫斗往事,胡霁色也看出点苗头来了。
当初倨傲如孔雀般的沈夫人,这是放低身段开始求宠了。
这么想着,胡霁色未免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可怜。
对有些人来说,放下骄傲比死还难受。而更难受的,恐怕是放下骄傲还不能翻身。
“小胡大夫来了。”
她随口跟胡霁色打了招呼,可实在是没有力气。
如今正逢秋末,天气变化无常,只要一变天她就犯病,今天这样子,也是疼得脸都扭曲了。
下人打了水过来给胡霁色净手,胡霁色掀开盖在膝盖上的毯子。
啧,这是妥妥风湿了,都有点变形了。
胡霁色道:“朱大夫呢?”
要是换了以前,沈夫人早就破口大骂了。
到了这会儿,她只有气无力地道:“又是针灸又是艾灸的,起初有点用,后来也不行了。最近这天乍暖还寒的,我这腿和腰,早起的时候疼得都不行了,就知道今儿天冷了。”
胡霁色仔细看了看关节,道:“泡脚呢?”
“有什么用啊……每天费那个事儿。”
胡霁色道:“不行,还是得每天泡。朱大夫也是有资历的,让他按时按点地给您针灸艾灸,不能断。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效果,日子久了,会好很多。”
沈夫人半信半疑,道:“真有用?”
胡霁色道:“自然有用。您别看效果不是立竿见影,可最起码能确保不继续恶化。”
沈夫人听着觉得有些想哭。
当初只是这么一摔又一跪,没想到这个病根竟要跟着她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只是神色有些落寞,道:“那明儿让朱大夫来继续来弄吧。”
胡霁色看好了,就道:“这我是真没办法,只能开个止痛消炎的方子,减少痛苦,但都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得让朱大夫替您长久调理。”
沈夫人挣扎了一下从椅子上支起身,道:“连你也看不好了?”
这话说的!
胡霁色道:“有些病能去根,有些病不能。您这是骨病,恰恰就是那不能去根的一种。”
沈夫人听得心里就像被捶了一下,突然就涌出了眼泪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胡霁色无奈地道:“您好好将养,我回头就叫人给您送药来。”
病痛之苦,确实苦。
虽然有人悉心地照顾,衣食住行地也能有人代劳,为了将养每天泡脚她都不用伸个脚就行。
可在病痛面前,她也未必能为这些而减缓痛苦。
胡霁色能理解,但并不可怜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安抚了一句,就自己出去了。
……
等她回到沈引那儿,杨正已经和金为然说了半天了。
沈引看了她一眼,道:“没给你惹麻烦吧?”
瞧瞧,也不问问媳妇的病怎么样,倒先问有没有惹麻烦。
胡霁色道:“风湿病我也没办法,开了个止痛的方,还得靠你们府里的朱大夫来调理。”
沈引听了就嗤笑了一声,道:“她是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其余大夫一概看不上的。前头是想着你不肯给她看,如今你来了也看不好,心里头指不定怎么翻腾。”
金为然道:“风湿骨病原就是治不好的啊,这不是连个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吗?”
沈引有些嘲讽地道:“所以说她这个人,把什么都想的太容易,只觉得全天下的好事儿都会轮到她。”
胡霁色有点受不了了,道:“哪个病人不盼着自己好?你也少说两句,毕竟是你自己的媳妇儿,当初三媒六聘抬进门的。”
虽说沈夫人是又恶又毒,可沈引这样难免也让人看不上。
沈引一时讪讪的。
杨正是很紧张的,他没想到小姨子脾气大起来了,连首富都训斥。
但看首富也是一副不敢顶嘴的样子,他心下也是又骇又笑,心想这小姨子真是了不得。
胡霁色教训完沈引,又问金为然:“金状师,谈得怎么样?”
金为然摸摸下巴,道:“我听着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到时候就算调解不成,也定不了罪。”
胡霁色来了精神,道:“怎么呢?”
“他自称是去阻止徐大柱杀妻,有证据吗?”
胡霁色想了想,道:“我听我老姑说,当时是把她摁在椅子上,把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夫妻口角,做丈夫的吓唬吓唬妻子呢?”金状师笑眯眯地道。
胡霁色愣了一下:“这……好像也说得通!”
金状师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古来就是这个道理。横竖现在你家那位姑姑身上也没有刀伤,凭什么说丈夫是要杀妻?如果真是杀妻,娘家人会坐视不管吗?”
胡霁色笑了,道:“那自然不会。”
金为然道:“这姑娘嫁出去了就不管死活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可一般是娘家势微,婆家势强,不敢管。可我听说,你家的这位姑姑,是低嫁。”
胡霁色点点头,道:“应该算是低嫁。”
“不用什么算不算,当初的嫁妆单子,聘礼单子都在。铁打的低嫁。”
胡霁色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能这么玩。”
“那是自然”,金为然难免有些得意,笑道,“那,娘家不追究,说明不是不敢追究,而是真的没事。”
胡霁色笑道:“然后呢?”
“既然只是人家夫妻口角,他掺合什么?还撞了门进来,要殴打人家丈夫和亲哥哥,必须得叫他赔。”
杨正道:“您这说的好是好,可始终没见伤啊,咋说是人家要殴打你啊。”
金为然道:“大家都没证据,那还不都是比谁能吵?他说你拿刀伤了他,你还要说是他自个儿往你家刀上撞呢。况且,跟人家丈夫拼命,有瓜田李下之嫌,还要他赔名声钱。”
胡霁色叹为观止:“金状师说的对!”
杨正头疼地道:“就是有你们这种状师,我们办事才越来越……”
话没说完,被小姨子瞪了一眼,他瞬间就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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