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舟去拿了热水,路上就碰见了殷曼,他热情地把水递过去,张望了一下说:“诶,怎么没看见经灼哥啊?”
殷曼回头望了一下说:“刚才冯晨把他叫走了,应该一会就跟上来了吧。”
冯晨?那不是机械师么。
邢舟疑惑了一下点点头,拿着给夏经灼准备的热水就过去寻找,这边夏经灼和冯晨两人正在对话。
“那个事故不像是邢舟的责任。”冯晨压低声音道,“我一直都觉得奇怪,那天是我和他一起检查的发动机,绝对没有问题,怎么会莫名其妙出事呢?”
夏经灼扫了一眼附近,目光可见的范围内是无人的,但隔墙有耳,这种事还是不要在这里讨论为好,所以他说:“改天我打电话给你,我们约个地方谈。”
冯晨点头称是。
墙边,听不出什么的陈锋明知道事情跟自己有关,又不能一探究竟,别提多着急了。
见墙后的人要走,他赶紧先一步离开,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找过来的邢舟,他忽然灵机一动,走上前揽住他说:“你要去找谁?”
邢舟有点不想和他对话,可他问了他也只能冷声回答说:“这和你没关系吧,我去找夏机长。”
看看邢舟手里准备的热水,陈锋嘲讽地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可真是可怜,还上赶着给人家准备热水呢,殊不知人家是怎么对你的。”
邢舟瞪大眼睛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在邢舟的概念里,陈锋顶多也就是想骂他是跟屁虫,喜欢拍马屁,他完全没料到他接下来会给出那样爆炸性的消息。
“你赶紧过去看看吧,你的经灼哥正和冯晨在一起说悄悄话呢,我无意间好像听见了跟591次航班有关系,你去听听,说不定有收获呢?”
他故意误导邢舟,让邢舟觉得夏经灼和冯晨有嫌疑,说完了就匆匆离开,担心被夏经灼看到,毕竟夏经灼可不像邢舟那么单纯好骗,谁说了什么就被牵着鼻子走。
邢舟低头看看自己给夏经灼准备的保温杯,每次他飞完了他总会送来热水,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尽管他被停飞,但他一直觉得当初愿意陪他一起停飞做检查的夏经灼是好人,他是绝对不希望发现什么让他对他改观的事的。
他有些茫然,紧了紧握着保温杯的手,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可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懦弱,他还是走了过去,轻手轻脚的,有意隐藏自己的声音。
不远处,果然听见了脚步声,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冯晨在和夏经灼说话。
“我等你电话,我们见面再谈,这件事关系重大,被别人知道也不安全。”
这是冯晨在说话,语调里不乏紧张,不知为什么。
接下来是夏经灼的回答,联系上刚才陈锋的论调,此刻再听夏经灼的回答,多少有些奇怪了。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现在谁都不值得信任,知道么?尤其是邢舟,他性子一点就着,被他知道就功亏一篑了。”
谁都不值得信任。
不能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他。
邢舟心跳如雷,不自觉地就藏了起来,与离开的两个人一墙之隔。
冯晨那时候还在说:“我知道,稍微一点疏漏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我有分寸,你放心。”
夏经灼没有回答。
可邢舟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他抱着保温杯愣在那,紧紧贴着墙,他是不愿意相信陈锋的,可听听夏经灼和冯晨的对话,相信不管是谁听到了,都要有所怀疑。
稍微有一点疏漏,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是什么努力?是什么疏漏?
谁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久之后,邢舟才失魂落魄地从墙后面走了出来,他紧紧抱着保温杯,脑子里回忆着那天飞行的情形,夏经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很多次不寻常,他当时也没多想,现在回忆回忆,似乎没那么简单。
邢舟不知道的是,夏经灼当时不正常是因为飞机上坐着江嘉年,她就在头等舱,并不是因为什么类似“他知道飞机的故障”又或是其他的原因。
他还记得自己那天犯了点错误,忘记了在旅客上来之前在FMS里输入数据,当时他只顾着担心被责备,也没想别的,如今看来,夏经灼可以早早提醒他的,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
邢舟的思绪开始朝一个极端急转直下,他慌了,无法平静下来,只能逃避着离开。
上交完了资料,准备离开时,夏经灼没见到邢舟,随口问了殷曼:“邢舟呢?今天没来等着?”
他主动和她说话,哪怕不是关于她的话题,她也特别乐意回答。
“等着了呀,刚还给了我的水,说要去找你给你的,没碰上?”
夏经灼摇了摇头,微蹙眉头,似有所虑。
今后几天,他好久没看见邢舟,执行飞行时,机组要使用机组专用餐厅,和地勤分开,这样一来,他要和邢舟碰上的几率就更小。
以前邢舟会特地找过来,现在他不主动找过来了,他们几乎就毫无交集。
一两天的时间,还不甚怎样,时间一长,就不寻常。
夏经灼是个敏锐的人,他察觉到了问题,但工作太忙,也只能等着休息的时候再找他。
江嘉年这边,此刻同样也问题很多。
周五如约而至,股东大会时间定在早上十点钟开始,现在已经九点半,林寒屿依旧没出现。
公司的人和她已经找了他很久,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到处寻不见踪迹。
之前他们还比较乐观,以为是他自己躲起来了,可转念想想他又没必要如此,那他……该不会真的出事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江嘉年就坐不住了,在会议室外面转来转去,女助理依旧在不断拨打林寒屿的电话,可不管打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暂时无法接通。
“江总,还是打不通,股东已经都到了,这可怎么办呀?”女助理紧张地说。
江嘉年靠到墙上没说话,就在她打算和夏经灼在一起的节骨眼上,林寒屿玩了一次失踪,这次失踪彻底让她感受到了失去他是什么感觉,可能这么说有点不负责任和薄情,但她真的除了焦急和担忧之外,已经没有了爱人失踪的那种紧张宿命感。
抬头呼吸了一下,江嘉年轻声说:“如果会议开始林董还没回来,你就去报警,会议……我独自参加。”
女助理紧握着手机,看着总裁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愈发严重了,本来公司的烦心事就够多了,董事长又莫名其妙失踪,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悦途到底能不能撑过这次危机?林寒屿还能不能安全归来?
一切疑问,无从解答。
十点钟很快到了,会议室准时开始,江嘉年拖不下去了,只能进了会议室。
女助理站在门口看着总裁的背影,长叹一声,拿起手机,要拨出110报警。
会议室里,股东们齐坐一堂,主要位置留给了林寒屿,可这人没出现,进来的是总裁江嘉年。
“我很抱歉,各位股东。”江嘉年站在桌子前,低声说道,“我们还是无法联络到林董,今天的会议,恐怕除了我来替林董参加之外,只剩下暂时推后这一种选择了。”
这么大个公司,面临危机,开董事会,董事长玩失踪,这公司是要完了?
不仅仅是下面的员工这么想,就连股东都对悦途恢复业绩失去了信心,如果公司的状态再这么持续下去,那他们就只能退股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不满的问责声充斥在耳边,江嘉年轻抚腹部,站在那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人的话,耳边嗡嗡作响,其实已经不能形成什么具体的词句了,除了混乱,就是混乱。
某个时刻,她也有点觉得,悦途这次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离开悦途的许欢颜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会趁乱拉走悦途的大客户,然后呢?之前深深了解着悦途系统构架的徐然也会暗中找麻烦,就跟现在一样,让悦途的系统一直瘫痪。
简直是四面夹击。
江嘉年深呼吸了一下,才让自己心情不至于那么压抑,也就在混乱即将要爆发到顶点,股东们几乎掀桌而起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江嘉年转头看去,林寒屿走了进来,虽然脊背依旧挺拔,面庞依旧英俊,但从他眼镜片底下的黑眼圈,以及下巴上的胡渣来看,他的状态并不好。
“很抱歉,我来迟了。”
林寒屿快步走进来,他的出现让现场的喧闹戛然而止,他目不斜视地坐到主位上,目光扫过表情各异的股东,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道:“会议可以开始了,各位还要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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