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绣水姑娘还没睡,伏在案几上,认真翻看着各处汇总来的讯息。
那两个胡人从什么渠道过来,同行的还那些人,要做什么,都跟什么人接触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还是初步筛选出来的,时间有限,肯定漏了许多,以后只会越补越多。
有时一件小事,引起的连锁反应,往往是当事人都不知道的。
那两个胡人不会想到,他们不过在喝花酒时耍个横,就让一个组织结构严密的地下组织盯上,进而去查他们所有动向。
同样的,狗娃也不会想到,他不过看不惯这两个人,扯了个谎骗人,结果勾出这么多事情,如果他能知道更多人或事,也许不会这样做。
可原国有几大边军,分别镇守何方都不晓得的他,面对只听过名字的胡人,能想到的也就镇北军而已。
换了第二个原国人,大概都不会这样做。在原国,镇北军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的事情,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清楚,拿这样的军队吓人,不是自取其辱?
但那些原国人不清楚,胡人的梦魇仍然是镇北军,一战几乎灭其国的镇北军!
狗娃也不知道,他只是没更多选择。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有趣,你以为的,和真实存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于是,事情还在发酵。
经过努力,绣水姑娘终于看完那些信报,虽然不够细致,更谈不上全面,但大概轮廓已有,那些胡人想做什么,也能猜个一二。
不多,但心可以放下,不必担心会被意外情况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辛苦是值得的。
十指交叉拢起,抬臂伸懒腰,姿势优美,还多了些邻家姐姐的气质,可惜某只狗子根本看不见,倒狗窝里,酣然大睡。
“猪!”绣水姑娘给了形象的评价,起身走去床边,事情做完,也是时候休息了。
但走到一半,又折身转到狗窝这边来,蹲下来把某只狗子拍醒,睡眼还没揉开就问,“你和镇北军怎么认识的?”
就不能天亮再问?
狗娃也是有起床气的,要不是没把握打过她,肯定要她好看,这时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指指嗓子,“渴。”
绣水转回去帮他倒杯热茶,都端过来才想起问,“咱俩谁是主子?”
狗娃接过喝了一口,不烫不凉正合适,“当初我们全村逃难,我和瓜蛋跟队伍走散了,还遇到狼,本以为要死在山里,他们……”
有些问题还是不要回答的好,他既不想当奴才,又不想惹这小魔女生气,含混过去最好。
直接开始讲事情,反正不是他的事情,也没什么机密可言,讲出来也没什么负担。
哪想到绣水越听问题越多,尤其听到那是一小队亲卫后,问的就更加细致。
虎皮、钟成、周家甚至连那京城来的神经病公子,都出来走个过场。
“找到白虎皮就能救那痨病丫头?异想天开!关镇一死,镇北军堕落至此。”
“周家膨胀地厉害,真以为搭上三皇子,在朝中就稳如泰山?……可惜暂时只能继续依附,但也要做好随时斩断关系的准备。太过张扬,必不久长。”
“扈云竟也去了山阳,还和你这小家伙有交集,真是闲的可以。你这际遇,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只是,扈云这么迫切和寒家合作,到底图谋什么?怎么看都不只是想做寒家女婿,那个老女人在家族利益面前,可没那么重份量。”
“原国的官,东海的商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绣水托腮想了一会儿,“丰年,你说呢?”
“该睡觉了。”什么原国什么东海,狗娃统统不想管,他现在只想睡觉。
绣水瞪他,恨铁不成钢,“你再这样惫懒,这辈子都别想有大出息。”
“你说的大出息,是整天忙着算计别人,又防着别人算计么?”狗娃打个呵欠,“那多累的慌,顿顿有肉吃不就好了。”
“朽木不可雕也。”绣水不想理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其实你爹娘已经遇害了吧。”
她说的很肯定。
“没有!”狗娃瞬间炸毛,从狗窝爬出来,爹娘的事情,他可是什么都没说,这女人凭什么这样讲。
“看来没差了。”其实绣水刚刚只是在诈,狗娃过激的反应,无疑做了证实,但她也不是凭空去诈,“一个单人独刀就能猎得白虎的汉子,怎么可能放任儿子任人欺凌不管。你那拳架古朴大气,可不是寻常人物就会的。”
“丰年,你的身份说不定有惊喜,如果够份量,算我赚到了。”
“对了,你爹娘姓什么?说给我听听,没准能帮你找到更多的家人……没了爹娘,他们来照顾你,也是好的。”
谁稀罕!
在不确定是谁害死爹之前,狗娃谁也信不过,“我爹姓赵,我娘叫秀儿。”
“臭小鬼,讨我便宜。”绣水姑娘对他随口胡诌的名字,显然有更多想法,“我要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儿子,肯定早早气死。”
“我娘清清白白,可不会去那种地方卖弄风情。”狗娃回怼的同样犀利。
“你懂什么?我是为了重振魁北大业才委屈求全,操持贱业。”绣水姑娘揪着狗娃脖颈,把人提溜起来,“以后不懂不要胡说,也别仗着受宠就肆意妄为,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我受宠?”狗娃实在没感受到,所谓的“宠”在哪儿。
“你以为是个人就能睡在我屋里?”
难道你不是把我当狗养?
这种伤己过万的问题,狗娃忍住了没问,“你不提我爹娘,我就不说你。”
“哦,这算跟我讲条件?”绣水姑娘觉得又有必要教训一下这只狗子了,免得他拎不清状况,好的暗刺是得有傲骨,但也不能忘了上下尊卑,要不然只能同当年的勾涂一样,害人害己。
“你当请求,心里是不是舒服点?”狗娃不怕她瞪眼睛丢东西,就怕她皮笑肉不笑,装着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样子。
一般这种时候,心里肯定有了恶毒念头,他在心里喊她小魔女,那可不是没缘由的。
“嗯,是舒服很多。”绣水姑娘笑笑,仿佛接纳了他的建议,和颜悦色下来,“丰年,姐姐再问你一次,你爹娘姓什么叫什么?”
“爹姓赵,叫赵大海。娘姓什么不知道,爹一直管娘叫秀秀。”
现在改口也是死,狗娃咬紧牙关往死里编。
“好吧,姐姐信了。”
这么容易?
“明天姐姐带你去玩儿。”
“……”
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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