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野径,荆棘杂草,虫跳蛇爬,兽走禽飞。
钟家这片林子,除了少少几条小径,基本保持了荒林野山的生态,无疑是狩猎的最好场地,你所能遇到的,都是平时难以想象的。
平素做为钟家子弟的训练场没什么问题,钟家军武传家,连这样的环境都适应不了,无法安然进出,那也不必上沙场,好好的不用去寻死,安心在家待着就行。
但今天受邀过来的,闻讯自己跑来的,大多是世家子弟,礼乐射御说是学过,平时也有骑射游猎,打只兔子山鸡绝无问题,但步行在这样的环境捕猎,即便有家丁护卫帮忙,也是相当艰难的事情。
但钟成提了,皇子都没有意见,同样兴冲冲参加,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只能参与进来,而且多多少少得有点收获,不能太丢人。
扈云做为其中一员,倒显得轻松,在两个护卫的伴同下,左转转右逛逛,看见猎物也不打,不像打猎的,倒像游景的。
但他也不是没猎物,只是转悠半天才发现目标而已,然后嗖嗖蹿过去,跟兔子一样,把两个护卫吓够呛,忙拔刀在手,紧追上去。
“就知道你会偷懒。”扈云对靠树而坐的家伙说。
看到少主子的“猎物”,两个护卫哭笑不得,急停的同时,把刀收起来。
抻个懒腰,周复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请。”
扈云摇头,手撑树而立,问他,“逮到什么了?”
周复靠在树干上,懒洋洋地没精神,“你。”
无视调侃,扈云仔细地瞅瞅他,“怎么看都觉得你很眼熟。”
“良心发现了?”周复反问,“当初栽赃嫁祸,把打坏翠玉盏的罪名安在我头上,害我挨一顿好打,两个月下不了床的时候,你可是确定认识我的,并一口咬定。”
这是两人曾经的亲切交流,周复不提,扈云都要忘了,就是再次听到,心里也未有任何的歉疚,“那是尚书大人非要大义灭亲,和我关系不大。”
周复斜眼看他,“换个人能是这种结果?”
扈云一笑,“换个人敢乱动你家东西?”
“现在你又想动什么?”周复问。
扈云想了想,“现在就觉得你很有趣,和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
周复看看他,“那我应该一样,还是不一样?”
“这问题有趣,我还真答不上来。”扈云靠着他坐下,学他样子把腿抻开,“这样的确舒服多了,你比我更懂享受,对了,一只猎物抓不到,你就不怕丢人吗?”
周复打个呵欠,“还有比让女人娶进门更丢人的事情吗?”
“呃,的确没有了。”扈云郁闷地摸摸鼻子,觉得刚才的问题有些蠢了,这位连这种事都做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玛德,真不要脸。
在心里暗骂一声,扈云又想起别的话题,抬手往远处一指,“知道那些女人去哪儿赏桂吗?”
“有必要知道?”周复毫无兴趣,“在这儿躺着睡觉不好吗?”
“大概在那个方向,有好大一片桂树,是钟家一位先祖所栽种,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后世钟家子弟成亲前,差不多都会带心上人过来赏桂。”
不管周复想不想听,以前听没听过,扈云还是做了一个合格的讲解员,尽可能把重点说给他知道,至于揣着怎样的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钟家那位先祖的故人是不是得罪过吴刚?”周复很是好奇地问。
吴刚伐桂的故事,扈云当然知道,但有人能做这样的联想,是他想象不到的。
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他郑而重之地对着周复长揖到地:汝之无耻,吾不及也。
周复诧异看他,“想学什么开口就是,何须如此大礼?”
果然没看错你……
扈云淡淡一笑,“从未遇到与我如此投契之人,着实难得,不如大家一起去赏桂,你觉得怎样?”
周复摇头,“那边女人太多了,麻烦。”
说着,他也站起来,“你也麻烦,所以我得换个地方,麻烦别再跟上来,那个……我只嫁女人。”
“……”扈云可以肯定,他的感觉没错,这个人,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有这样的改变?
思索着,嗖地一声,有东西快速从旁边飞过,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两个护卫已经闪跃到他身边,一左一右,横刀将他护个严实,“少爷小心!”
扈云这才看到落在前面不远处的箭尾,黑色的翎羽在泛黄的草尖上分外显眼。
猛回头,最有可能是目标的人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满草叶土灰,看上去摔的不轻,甚为狼狈。
“谁刨的坑!”拿脚在地上拨拉拨拉,周复有点幽怨地大声喊叫,听上去特别委屈。
扈云推开护卫,走过去查看。护卫叫着“少爷别大意,射手应该还在附近”,紧随在侧,不敢稍离半分。
扈云不似他们那般小心,过去低头看了一眼,坑不小,一臂宽,齐腰深,应该是专门刨来对付小动物的,只是荒废已久,恐怕挖坑的人都忘了有这么个坑在了。
“你刚刚掉里面了?”
“草高看不见,一时失足。”周复有点死撑的意思,不承认是自己眼瞎,“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干的好事。”
扈云看看他,又望望坑,感叹道,“那个缺德鬼对你真好。”
虽然没亲眼看到,但可以想象得知,那只箭射来时,这无耻之徒好巧不巧地掉坑里,固然摔个狗吃屎,但总比一箭穿心要好的多,哪怕射屁股上,也比摔一跤疼,这还是箭上没涂毒。
“你什么意思?”周复问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刚刚出了什么事?”
“去把东西捡过来给周少爷看看。”扈云吩咐护卫。
大概觉得不会再有状况,其中一个护卫才肯过去捡,但来去极快,递上羽箭,又和同伴成犄角之势,把两人护在中间。
扈云拿箭在手,反复仔细看过,“钟家的人不会这么蠢吧?”
进山狩猎当然要配弓箭,钟家做为组织者,当然由他们配发。周复和扈云各有一壶箭,里面的箭枝与这支一模一样。
“肯定是他们做的。”到了这时,周复哪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一把夺过箭枝,气冲冲走了。
扈云在后面追,“别冲动,这是他们地盘……卧槽,你走慢点,算账不用这么急,人跑不了的!”
“谁说我去算账?”周复回头看他一眼,“我是去告状。”
“告状?京兆府还是大理寺?”扈云觉得他可能摔傻了,如今敢受理这种案子的,大概只有金殿上那位了。而且也乐见其事,毕竟武将不和,是再令人开心不过的事了。
周复再次回头,但这次的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你说什么呢?做夫人的被欺负,当然是去跟相公告状,你说的都谁?”
“……”扈云觉得平时自己行事就够乖戾了,但遇到这么一位,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能不能干件人事!
看着他们往桂花林那边去了,另一边,有人放下手里的弓,“真是好狗命。”
旁边同伴道,“你得庆幸,你刚刚没射中,不然我敢保证,你活着走不出这座山。”
“笑话,他们谁敢动我?”
“钟成、关宁,你觉得谁不敢?豪门子弟的人头,在他们眼里就不是人头了?”
“你当大原没王法了?”
“你开弓时想过王法?”
这是最简单的类比,你不讲王法,还让人家守王法?笑话!人家不比你更懂“王法”!
更何况,从军的比谁都懂什么叫战机稍纵即逝!
“那你为何不拦我?”
“我也想他死。”
你杀你赔命,我出气又无事,为何要拦?
“你是要跟我断交?”
“我们是朋友?”
林间沉默下来。
他们最近常在一起,只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并非建立了什么交情。
他在提醒大家,千万不要有什么错觉,那对大家都不好。
还是利字在前,各取所需最好。
关于这点,另一边的两人就要清楚的多,前面桂花满目,香气扑面而来,扈云打个喷嚏,再次强调,“有什么要我做的就直说,今天我挺你到底。”
“不热热闹闹收不了场,就算白来一次,对吧?”周复显然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扈云一向诚实,“难道你不想大家一起热闹起来?”
“不想。”周复摇头,“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事情闹的越大,你知名度越高,今天来的可都是年轻人,想让他们帮你传名,就得让他们眼前一亮。”扈云怂恿。
“你还是去撺掇别人吧,我喜欢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没人关注无人打扰,有吃有喝不用愁,想想就美。”周复不为所动,根本不想名动京城。
“你如此诚恳的样子,让我自愧不如。如果不是心底对真理还有所坚持,我真的可以假装相信一下。”扈云揶揄道。
“我和你不同,坚决相信你是一个坚持自我的人。也请你相信,我的确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周复说着,突地一扯衣服,皮靠都歪了,像被什么强暴过一样,鼻子一哼,发处哭腔,“相公!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卧槽!
嗖!
扈云瞬退十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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