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呀嘿。
外面有点吵,红泠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无神,显然是没有睡好。
换了新地方,又装着一肚子心事,翻来覆去艰难睡着,感觉过去没多久,本就浅眠的她又被吵醒。
怨气肯定是有的,坐起来揉揉眼睛,顺手拿起旁边的外衣披上,翻身趿拉鞋子,往窗边走过去。
推开窗户,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自然的味道,没有夹杂任何香粉以及靡靡之气,精神瞬间好了许多。
前面,晨曦洒在地上,亮亮黄黄,暖暖洋洋,沐浴在其中的是一道还没有熟悉地身影,拳进拳回,腾挪转移,满是阳刚。
心情又好了一些。
倚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拳路开始重复,她视线转移,树下的石凳上,温雅的女子捧书早读,旁边的拳声呼喝,并没有影响到她,沉浸于书中,有序地翻动着书页。
离她三四丈外地厨房外,红衣女孩正在择菜,十三四岁的年纪,娇俏可爱,昨晚见过的,是那个人的妹妹。
亲妹妹负责早餐,一个使唤丫头都没有,可见他在这里的地位并不高,她们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真的说不准,但看红衣女孩的模样,倒像是乐在其中,每弄完一把菜,都要看打拳的家伙一眼,眼神晶晶亮亮,充满了感情。
毕竟是兄妹,她这样想着,视线再移,几乎转平,才看到同样倚窗而立的芸熙。
在这里,两人应该算是最熟悉的,相处了有两三年时间了,和她五六岁就被父母卖到青楼不同,芸熙是三年前才被人贩子拐来的。
听说她以前家境不错,只是父亲因病早逝,其叔伯为了谋夺她们家家产,联合家里的族老把她们母女赶了出来。
两个弱女子无力反抗,只能出来投奔亲戚,结果体弱的母亲没走出多远,染病离世了,芸熙为了安葬母亲就把自己卖了。
起初是被一个大户人家买下,十二三岁的她已是美人胚子,大腹便便的老爷存了怎样的心思路人皆知,他那个善妒的老婆更清楚,趁着他还没付诸于行动,偷偷把芸熙卖到了当地的一家妓院。
污秽之地,受尽打骂白眼,芸熙苦捱了一年多,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念着母亲所想,再次踏上寻亲之路。
然而她终究没能逃出宿命的归属,被人贩子诱拐,打着亲戚朋友的旗号,轻而易举地把她卖进了陇上月。
和所有女孩一样,她哭过恼过跑过,同样的,她也不出意外地挨打受骂,尝尽折磨之苦,最后的选择也没多出人意外,认命地入了行。
刚到死去的终究是少数。
唯一出乎意料的,大概是她开窍后表现出来的才情,从籍籍无名到炙手可热,她才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令人羡慕。
此刻,她托腮望着院中地身影,专注出神。她素以柔雅地模样示人,此刻依然是这个样子,秀发直顺,脸蛋白皙莹润,明显是已经洗漱过了的样子。
由此可以判断,一,她昨晚睡的很好。二,她起的很早。
听上去没什么用,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陇上月的姑娘都是晚上精神,日间困顿,日上三竿就能起床的,那肯定是要去茅房,不然最少睡到午饭时候,夜里有没有陪客人都是如此。
而在周府的表现,只能说明她对这里很满意,并已快速适应了这里……她不是真的喜欢上那家伙了吧?
视线转回某人身上,看着不讨厌,但绝说不上喜欢……如果他不是一个赘婿,喜欢可能会来的快一些,就像那晚在陇上月初见,她就动了心思一样。
此一时,彼一时。
心里一声叹息,她关上了窗子,躺回床上睡不着,只能是起来拾掇自己。
小杏大概还没醒吧……
等她穿戴齐整出屋,院子里面除了读书的女子,其他人都看不到了。
小杏住在下人房,房门仍旧紧闭,玲玲那间也差不多,可见芸熙也没有出去。
回头望望,她还是选择去问正在读书的女孩,看上去她比较好打交道,“妹妹,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没有姐姐。”岑冬先这样回了一句,出身的原因,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对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她不愿姐妹相称,虽然来的地方差不多,但她毕竟从未做过一次以色娱人的事情,哪怕是死也不会做,于是该有的傲气仍在,但也没必要拒人千里,“你可以叫我岑冬。”
看似好说话的人并没有多友善,红泠不免悻悻,但话还是要说的,毕竟以后还要相处,“岑冬姑娘,其他人呢?”
“晴儿去看店,九姐跟着帮忙,剩下那个不知去了哪里。”岑冬算的上有问必答,不过漏了一人,但很快补上,“你朋友去熟悉府中地形了。”
简单的话已经把侧卫营的人分成了两派,很显然,昨晚新来那些人在她这里还称不上“朋友”。
红泠能在陇上月有一席之地,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差,岑冬的想法又没有遮掩,她如何看不到?但并不会为此着恼,做了那样的行当,即便在被人竞相追捧的日子里,所受屈辱白眼何曾少了?和他们一比,岑冬这里算的什么?
“谢姑娘指点。”
她言笑晏晏,礼数周到,然后款款而去……芸熙要熟悉这里,她也一样的。
前锋营、后卫营、粮草营、轻骑营……最后才是中军帐。
除了前后左右四门,都无人守卫,一路走来,除了两队沿墙线巡逻的兵卒,她没见着任何人。
中军帐前同样无人值守,她走进来畅通无阻,但有两座大屋都是上锁的,不想惹麻烦,她没有凑近去看。
穿过中军帐往后,她循声找到了演武场。
场中,两个比她打不了几岁的姑娘正拿刀对砍,刀刀凌厉,完全拼命的架势,看的她心惊肉跳,这和看某人打拳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刀枪无眼啊!
女将军站在场外,淡然看着这一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芸熙陪站在她身边,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但红泠却一眼看出,她心里的震撼冲击,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这时,她才清晰地意识到,这里不是陇上月,甚至不是任何一家权贵豪绅的府邸,这里是一座军营!
她,她们,适应得了?
芸熙大概在想着同样的问题,所以她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与此同时,有人想静却根本静不下来。
咄咄咄地脚步声传来,本就没睡熟地扈云霍然坐起,“没有合理的理由,本少爷罚你做三个月的女人。”
屋外传来青珏无奈地声音,“少爷,周公子来访。”
“哪个周公子?”大概是还没完全醒,扈云下意识问,但随即明白过来,“不见!昨晚坑我两万两,哪里来的脸见我!”
青珏清楚,少爷在说气话,但不是为钱生气,而是为了女人。
在青珏印象中,少爷在对付女人上面,无往而不利,除了多年前的一次失手,这么些年来,但凡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弄不上手的,当然,昨晚又多出一个来,他不生气才见鬼了。
但生气归生气,近些年来,少爷的理性总能压住感性,外面那位他还是会见的,于是站着没挪地方。
果然,少爷在把起床气撒完之后,“去把那混蛋请进来。”
青珏笑笑,出去请人。
很快,周复冲进扈云屋子,青珏想拦都没拦住,“你钱多烧的啊!”
卧槽,竟然不是来道谢的!
扈云蹭一下跳起来,“你丫烧一个给我看看!”
“你愿烧烧自己,烧我做什么!”周复跳的比他高。
“我是受害者,我是被烧的!”扈云强调自己才是受害者。
周复破口大骂,“扯淡,钱在你兜里,你不拿出来,谁还能硬掏出来不成!”
“我去!刀架你脖子上你不怕!”扈云想他清楚客观原因。
“我怕!那是应该的!”周复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是,“你怕个毛啊!”
“我凭什么不能怕!我……”扈云卡了一下壳,回头问,“对了,我怕什么?”
青珏蹭一下把头压到胸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出去!”扈云赶人。
青珏嗖一下就飞出去了。
门在外面对上,扈云才又进入战斗状态,“你说我怕什么?我特么怕挨揍!”
“呵呵……呵呵!”周复冷笑两声,“敢不敢诚实一点?”
“呵!这话该我说吧?”扈云同样冷笑,“得了便宜卖乖。”
“你觉得我需要女人?”周复沉声道。
“你以为我想把自己相中的女人送你?”扈云同样不爽。
“简单,听说南越以赠妾为美谈,我愿意效仿。”周复表现的特大方,“我保证,一根指头都没碰过。”
你想的美!
扈云顺了口气,“我可没你那么混蛋,把女子当做可交易地货物!”
“那昨晚是谁出钱把她们买下的?”周复一刀砍过来。
“……”扈云给噎了一口,摆摆手,表示休兵罢战,“能不能好好说话?这样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周复看他一眼,“陇上月后面的老板是谁?”
“……”
回去问你相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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