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直在跑,眼看奔着正午去了,街上小贩抓紧机会使劲吆喝,想尽可能的多卖些东西。路上行人依旧多,但脚步明显变得匆忙,回家的、进店的、路过小摊停下的,都是要吃饭的。
一日三餐,多少要吃点,小贩大多自备干粮,无人问津时摸出来啃两口,这时有问价的,放下赶紧招呼,是不是吞一口凉风下肚,下一口什么时候吃,都不在考虑之列。
也有家中妻子儿女帮忙送来的,放在篮子里拿布盖着,一般没有汤食,路上人多怕洒,有条件的会备一壶热水,但不管热饭还是热水,送到时候基本凉掉,若抓紧时间吃可能是温的,放一放与一早自备的也差不多,至于能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全看家人能不能帮忙照顾摊子。
妻子儿女有这方面的能力,自然能够忙里偷闲吃口热饭,若是没有,就看客人照不照顾,照顾生意没得吃,不照顾可以吃,往往这时候最纠结,既想要吃热乎饭,又想客人多光顾,两者择其一,往往客人为先……一个人饿一顿没事,一家人有的吃就好。
这是最普通的街景,最朴素的故事,楼上的人看到,兴致不大,很快移开视线,望向远处,重楼飞阁,鳞次栉比,延伸向远方,一派繁华瑰丽气象,才是真正令人激赏的景色。
登仙楼,楼上楼。是欣赏这些最好的去处,靠窗的位置,中年人与青年人对坐,温壶煮酒,谈论着事情。
“先生,都瞧了大半天了,一切可合心意?”青年人问。
中年人玉面长髯,慈祥温厚又不失威严,确有师长风范,此时心情似乎也不错,“目前看来一切如愿,但城里再多些人,会更好一些。”
青年人唇红齿白,是个翩翩书生,听着这话感觉诧异,“城里人一多,外面的人想要进来肯定不易,会坏事的吧?”
“里头人少,进来容易,同样不是好事。”中年人望向远处的城墙,“两边起了冲突,输赢不能很快见分晓,届时赢了的得利,输了的大损,与咱们有何好处?辛苦谋划,所为何来?”
转回目光,“得要他们相互胶着,赢得艰难,输在毫厘,一定是在这种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咱们才有最大收益。”
想法是好的,但操作起来很难,也没想过有那种完美,所以中年人心情并未受到影响,喝酒吃菜,怡然自得,毕竟局势一目了然,一切尽在掌握。
青年人也看的出来,提壶倒酒,“即便结果不如人意,先生也有对策,是吧。”
“买卖各有不同,收益有多有少罢了,总之……嗯?”中年人目光突然定格。
青年人不解,回头望去,楼上并没有特别的人,附近也无情况,望向远处,在长街的尽头,人头攒动,有些许混乱,看不太真切,不晓得什么原因,他站起身来,这才看到源头,是一队队士兵从城门走进来,“先生。”
中年人眉头一皱,显然那数目超出了预期,有脱离掌控的危险,“还好……早有安排。”
青年人转回头来,中年人依然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仔细想想,倒是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为了这次买卖的准备,那是相当充分的,脸上露出笑容,“先生,请再饮一杯。”
而在城门那边,巡卫营的小校正一脸惊讶地望着马上的将军,“楚将军,您这是?”
“奉命接手北城防务。”楚春河居高临下说了一句,随之换了态度,“新统领新做派,巡卫营的兄弟多担待。”
那小校与他差了好多级,如果不是有巡卫营摆在前面,是没资格享受这种态度的,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何况禁军本就不是小小巡卫营能比,他们想要全权接手城防也是职权内的事情,当下只能是拱拱手,“那就有劳楚将军了。”
楚春河在马上抱了抱拳,“城内治安就有劳巡卫营的兄弟了。”
“应该的应该的。”那小校显得谦卑,客气过后,朝手下士兵一招手,“兄弟们,换防了。”
当兵的拿粮吃饷,上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当即从岗位上撤下来,有些还暗自窃喜,巡卫营担子轻了,他们说不准有机会与家人共度除夕,以往这种事可是想都不用想。
与此同时,差不多的事情在四城上演,但不是每处都能这样和和气气交接,有些营将放不下身段,口气强硬,赶上巡卫营的人也楞,便起了冲突。
比如去了东城的韩狮虎,差点劈了负责那边巡卫营小校,那小校也是头铁,说没有顾都尉的命令,他哪里也不去,死也死在城门口。
韩狮虎是个脾气火爆的人,来之前统领又说过“杀无赦”,本来以为就说说,肯定是用不上的,现在倒觉得挺好,起码砍了这混人不用担责任,于是真就拔刀了,结果让几个副手拦下了。
年节是喜庆的日子,见血不吉利,谁也不想要这样的兆头,一边劝他,一边强硬地把巡卫营的人赶离。
两千多禁军一起入城,城门口这区区十数人的巡卫营兵根本不够看,反抗都不敢有,象征性喊了几声就远离了城门,那小校气不过,但也没真的上去拼命,“走,跟我找都尉去,就不信他不管,让他帮咱出气!”
志气可嘉,带着这十多个人就走了。
但回巡卫营才知道,都尉一早便带人巡街去了,年节已至,这个样子肯定是要做做的,并没有什么稀奇,问题是人现在去了哪儿,就没那么好确定了。
换了别人,大概就灰心丧气坐营里等了,但这个小校脑回路不一样,非要理论明白不可,带着人上街去找,只是这次跟他出来的人少了一大半……愿意偷懒休息的人还是占了多数。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刻他们的都尉也遇到了麻烦,正在两难的境地。
顾城掌管巡卫营多年,素来勤勤恳恳,一丝不苟,除了近些天的事情,京里一直没出较大的乱子,里面肯定有他功劳。
年节到了,一年最需要注意的时候,他一早便带人出营巡街检查各处,除了人祸,天灾也要防,容易起火的地方都会勒令主家清理,可能责任太大,一直表情严肃,心事重重。
当他走过朱雀街的时候,让一个猪头拦住了……是一个被打成猪头的人,本来模样已经看不出来,把他吓了一跳,正要驱人赶开,那人一句话又把他吓了一跳,“顾都尉,你来的正好!快帮本爵爷报仇去!”
认得他,又自称爵爷,来头肯定不小,按说上门求助,没有拒绝的道理,平时想拉关系都找不到门路,送上门来岂能不要?
但话说回来,如果知道他什么身份,还敢下此重手,那样的人物是他一个小小的巡城都尉能惹起的?
“您是?”只能先装着困惑拉两句家常了,顾城也的确没认出他来。
“你不认得小爷?”猪头不大高兴,“前些天还到我们家送礼来着,这就不认得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顾城更迷糊了,前些日子他一直在送礼,去的人家多了,怎么知道他是哪家的?
不过又有点小感动,在京里做官非常苦,送多少礼人家都可能记不住,但你不送礼,肯定能记住你,难得出现一个能记住收了他礼的,怎么好意思不帮忙。
“您现在的模样不太好认……”感念猪头的良心,顾城尽量把话说的委婉,“能不能……报个名姓?”
“小爷魏正!哎呦!”那猪头说话声音大了些,扯到脸上痛处,顿时一阵呲牙咧嘴,“瞧给小爷打的,下手真黑,还不快给小爷报仇去!”
听他报上姓名,顾城又仔细看了两眼,大概轮廓的确与那位有名的大纨绔相近,应该是错不了,毕竟敢冒这个名字的人不应该有。
顾城也就放心了,“请小爵爷带路。”
“带什么路?就在那边!”猪头回身一指,人群熙攘,都在看热闹,哪里有那人的存在。
顾城早就看过了,除了正往这边爬的十多个狗腿子,就是一帮指指点点的百姓,但都离他们远远的,不想惹事上身的意思很明显……没有一个像是能打人的角色,打十多个人的更没有。
“小爵爷,这?”
“跟小爷来!”猪头气哼哼走到一个爬行者身前,“阿福,那混蛋人呢?”
“爷,应该还在那边买东西。”叫阿福的下人回。
“不是让你们看着他,别让他跑了吗?!一群废物!”猪头怒骂。
那下人也觉得委屈,就他们这样能看出谁?都爬着走了!
但这又怎样,还能跟主子呛声,只能报委屈,“爷,小的们腿都断了,真看不住啊!”
他们一个个唉声连连,猪头也不不愿多看,转头道,“顾都尉,你都看到了,那混蛋竟然把爷的人打成这样,简直无法无天,一定要严惩!严惩!”
不是您无法无天的时候了?
顾城陪着笑,“裨将看到了,但是爵爷,人在哪儿呢?”
的确,这才是问题关键。
猪头愣了愣,“走,爷带你们找去。”
顾城其实还有事做,但遇上了又不能坐视不管,只能是苦笑着跟上去,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往里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了那些人……三女一男,女的个顶个娇艳。
得,为什么起了冲突,也不用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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