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大营。
抱剑到大帐的时候,只有提刀一个人守在外边,“将军呢?”
提刀偏头往里看一眼,“在里边,吩咐不许打扰。”
抱剑着急,“可我有紧急军情,不能不报。”
提刀还是摇头,“飞枪已经命人传递消息回来,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可我们去的并非同一个地方……”抱剑还想坚持,却被提刀堵了嘴,物理意义上的用手堵住,“营外那三千余骑不解决掉,说其它都无意义。”
抱剑无言,假使他们连大营都出不去,真没必要想那么多,想了又有什么用?
看她失落,周复在后边打个呵欠,“提刀说的挺对,瞎操心没必要,赶紧找个大夫治治伤才是正经的。”
抱剑不领情,拿眼瞪他,但周复是无所谓的。
提刀则直接拉了她走,“去我房间,给你包扎一下……你需要什么?”
后面这句是问周复的,周复也实在,“来点吃的,肚子里一点食都没了。”
“那你等下。”提刀拉着抱剑往外走,抱剑不情愿,但还是被拖出去,也走出门口了,提刀又回头叮嘱一声,“不要去打扰将军。”
“我闲的啊。”周复找个地方坐下来,长腿舒脚,“她不招我我才懒得理她。”
提刀放心了,拖着不情不愿的抱剑离开。
她们一走,周复赶紧起身解衣服,身上受伤几处,虽然先前有过简单处理,但还是好好弄弄的好,万一小伤变大伤,那朵冤的慌。
“你怎么也来了?”
“倒霉呗。”
周复下意识回一句,感觉不对,忙把解了一半的衣服拉上去,“老实待在里面,不、不许出来偷看。”
“你受伤了?”关宁在里面猜的很准。
“几十个家伙在屁股后边撵我,又挥刀又放箭……”想起这事,周复咬牙切齿,“你说我能不受伤?”
“回头我于你报仇。”关宁似乎也觉得胡人过分了,哪有一群打一个的道理。
“嗯?”周复却觉得诧异,往门口那边望一眼,“不劳你费事,人我都送下去了,这会儿大概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但今世为人那么缺德,下辈子多半会走畜牲道。”
“说的在理。”关宁附和。
“你到底是谁!”周复提着衣服质问,一步一步,警惕走到门口,斜着身体往里望,“我相公哪儿去了?把她交出来!警告你!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我送你全家下去!”
“……”里边有片刻沉默,跟着招呼,“你进来。”
“我不。”周复拒绝,“万一你偷袭我怎么办?”
“进来!”里面提高声量,跟着咣啷一声,那是刀身杵地的动静,非常熟悉。
“好咧。”周复掀帘进去,一股热浪袭来,差点推他一个跟头,定睛一看,里面竟然摆满足炭盆,几无落脚之地,关宁盘坐在床上,身上裹了几层厚厚的毡毯,“你这是在干嘛?蒸人还是烤肉?”
“老毛病犯了……缓一缓。”关宁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如何,“好多年没犯了,真不是时候……不该任性脱下白虎短袄的……”
说到这里,冷冷看来,有责怪的意思,“也有你一份责任。”
“……”周复觉得委屈,“又有我事?”
“若不是你每次看到都想脱下来,我……我怎会不穿。”不得不说,关宁这理由还是过硬的。
周复却傻眼,“那晚你在外面等我半宿也没穿?”
关宁把头扭向一边,“既然见你,怎么会穿……”听语气是有些后悔的。
“不是,咱得讲讲道理。”周复可不想背那么大一口锅,平时也就算了,可现在营外还有三四千胡人呢,“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娘子,不管咱俩穿什么衣服,你脱我的,还是我脱你的,都天经地义,是吧?”
“我不怪你。”关宁又扭头看过来,“但你能不能回去帮我把那套衣服拿来?”
“我?”周复指着自己鼻子问,“回去帮你拿衣服?”
关宁点头,“别人做不到,兄长……兄长根本不会来大营,如果他出城,会先带人去喜峰口,那边清理干净,大概会去五华原找机会,可惜他手里只有一千人……若有一万,他能牢牢钉在五华原,胡人便有大军十万也过不来……我不犯病就好了,可以一边扫荡外边的胡骑,一边派人支援……呼,时运不济。”
周复耐心听完,“你就那么信他?”
关宁抬眼看来,“不然呢?”
有点自取其辱的意思,周复往旁边扭了一下头,“咱先不说这个,把白虎皮袍子拿来,你身体一定能好?”
关宁沉默,显然这不是可以确定的事情,过的片刻,“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你让我去拼命?”周复使劲在身上拍拍,“身上还受着伤。”
关宁无语看他,“国家危亡之际,你还在想这些?”
周复咧嘴一笑,“谁坐天下,与我何干?”
“出去!”关宁喝斥,身体一晃,差点栽下床,前面便是一堆火盆。
周复一步跨过去,把人扶住了,关宁并不领情,“放手!”
“好的。”周复从善如流,不但放了手,还小小的助了一把子力气。
关宁以更快的速度坠下去,眼看脑袋就要扎炭盆里了,一股大力袭来,生生把她拽了回去。
“哈哈哈……”周复坐床边,乐的拿拳头捶床,满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关宁偏头死死盯着他,眸子簇动着的全是愤怒的火焰,如果不是病抽走了她所有力气,她一定把他砍成两半……不,八瓣!
“你也有今天……”周复乐不可支,伸手往她肩膀上一搭,贱贱地问,“你说现在是不是我想对你咋样,就能把你咋样?”
“是的。”关宁并不否认这点,“你随意……尽管来。”
“真大方。”周复伸手摸到面具的系带,“成亲这么久,还不知相公是何模样,实在不该,现在让妾身看看可好?”
关宁耳垂下边顿时起了一层小疙瘩,但忍着不出声,显然是默许了,就是呼吸粗重许多。
周复挑着绳带转了又转,最后竟然选择放弃不解,“算了,还是不看为好,如果是个丑八怪,不是自己难为自己。”
“哼!”关宁把头扭向另一边,但明显是松一口气的样子。
周复仍旧搭着她肩膀,跟搂着自己兄弟似的,“别生气,说点你擅长的……听说营门口有三四千人堵着门口骂,什么缩头乌龟似的,如果你没犯病,会怎么对付他们?”
关宁果然喜欢这样的话题,瞬间忘了他刚刚做过的恶,“我已经命破盾她们把所有骑卒都集中起来,大概三千人左右,前些天营内大火,损失了一批马,现在还没补充,不然会更多,但也差不多够用了。”
周复笑笑,“我怎么听说禁军根本没打过仗,就这样子冲出去,确定不是送人头?”
“禁军是没作战经验,所以三千人才堪堪够用。”关宁吐一口气,“他们基本军阵是练过的,劈砍动作也纯熟,难得是军纪严明,欠缺的只是见血而已,若我带领,今日一战下来,他们以后无论打向哪里,都能所向披靡。”
“吹牛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先说点别的。”周复问了,“你三千,人家也三千,你这边没人打过仗,人家可是天生的马上战士,你拿什么赢人家?”
关宁恶狠狠瞪他一眼,“就因为禁军没打过仗,才有机可乘。”
周复没听明白,“这什么道理?”
“假使是我镇北铁骑,我一千可以打他们五千,他们也知道厉害,肯定不会与我正面对冲,一旦游战,胜负难料,起码时间上耗不起。”
关宁缓缓说着,不敢太急,也不敢太大声,“但禁军很弱,起码在他们眼里是如此,因为他们早就摸清了禁军的状况,不然也不敢贸然前来。但就因为他们以为禁军很弱,我才能抓到一线机会。”
“什么机会?”周复虚心求教。
“他们有信心一举击溃禁军骑卒,对他们而言也需要这样的胜利,把攻城前的隐患全部去除掉,所以第一次两军对冲,他们一定不遗余力。”
“这便是唯一的机会。”关宁又缓了缓,“我手上还有百余镇北老卒,届时我会带他们冲锋在前……见过凿子吗?我和我的老卒到时就是凿尖,狠狠楔进胡骑中间,破开过去……后面的禁军不需要任何队形,只要能紧随其后,随着凿尖一路犁过去,中间不被打断,破穿到对面,我就能吃掉他们几百人……再下来调整队形回穿,会更顺畅一些,但杀敌不会有第一次多,但已经够了,此消彼长……咳咳,我会赢!”
周复咧嘴,“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是胡人真能按你说的来还是禁军到时不会怂?”
“那就看谁带兵了。”关宁自信满满,“我没问题……我可以一刀砍了对方主将。”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周复很轻佻地说着,“不过,这天下又不姓关,你操这么多闲心不累?”
关宁拿眼瞪他,“我关家……”
“知道知道,世代忠良,孤胆忠心。”
“哼!”
“我在想,你撒娇的样子是不是会比砍人的时候好看?”
“没工夫砍你……你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我干嘛要出去?”周复贴上来,手伸进毡毯,触手一片软柔,“相公,把欠妾身的洞房补上可好?”
“你随意……”关宁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我不管……嗯……”
她整个人被推倒在床上,被人压住,死死地抿住唇,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那是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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