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京兆府出来,周复心情复杂,想笑笑不出,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打劫那批药材时,想法其实很简单,禁军需要,不良商贩那里恰巧送来了,这时候再不两好凑一好,对得起谁?
自然,因为没打算给钱的缘故,中间难免多出些力气,利用一下不相干的人,但明摆着的栽赃嫁祸,怎么还会有人信?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如果是钟成倒霉,周复其实挺愿意坐旁边看热闹,恰到好处地鼓鼓掌,热烈一下气氛,也不是不行,但虎叔他们怎么就卷进去了?
赵虎兄弟五个,是他心中仅存不多的温暖,如果当初没有这些人,他可能早就冻死在某个雪窝子里了,报恩不报恩,先放一边,但总不能连人家受过吧?可这种事又没主动出来承认的。
纠结……
周复闷闷地回家,几个女孩看他情绪不对,纷纷上来问,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只说累了,没什么精神,再多则没有。
没有人信,但都装出信了的样子,欢欢喜喜准备饭食,做好叫他去吃,席间也热闹,都在说一些蹩脚的笑话,可乐不可乐的,都笑的挺开心……估计都生病了。
吃饱喝足,周复麻溜回屋,倒下就睡了,压根就不给她们再发挥的机会。
不管真假,睡的很熟,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就又出门去了,几个女孩互相询问后,不约而同得出统一的结论……他外面有人了!
不怪她们这么想,周复给人的感觉就是在惦念某个人……也有可能是某一群人,反正不是为某件事发愁,他就没有这样的心肝,所以大家最后都把视线落在鱼九娘身上。
鱼九娘怪无语的,“你们就不怕他打我?”
“他打不过……”
“他舍不得……”
周晴红泠对视一眼,咯咯笑起来,鱼九娘却直翻白眼,但不久之后还是出了门……她自己也想搞清楚。
周复打家里出来,先去买就几斤点心,想想不太够,又去切了几斤卤肉,但都要到飞羽军临时驻地了,又掉头往回走……真要见面他说什么呀!
“虎叔您好,我是狗娃,其他几个叔叔还好吗?”
且不说赵虎信不信,他这身份一泄,说不定隔天就钢刀加颈了,皇帝老子不杀他,关宁也得活劈了他……她就不用还债了,坚决不能让她趁意。
装成陌生人过去搭讪也不行,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虎叔最有可能的反应是拿他当贼来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愁人!
周复拎着一堆东西在街上晃荡,其实转来转去,都是绕着飞羽军营地打转,估计潜意识里是在想,如果时机凑巧,能在街上撞到,没准就能接上话……故意撞一下,挨两句骂也成呀!
“哎呀,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瞧给人家撞的。”姑娘揉着胸口,幽怨地望来。
怎么是个女的?虎婶?
姑娘千娇百媚,衣着不俗,当然不可能是,周复有些失望地叹口气,“姑娘,对不住,刚刚走太急了,您没事吧?”
“还好啦。”姑娘软糯糯的甚是好听,“以后看着点,不是每个都像我这样好说话的。”
“好,我以后一定注意。”周复提着东西把路让开,示意姑娘先过去,“您请。”
姑娘点点头,迈步抬脚,结果哎呀一声扑撞到周复身上,吓得周复把手举高高,手里的东西来回晃,“姑娘,这回可是你撞我。”
姑娘脸蛋红红,身体软柔地如同面团,声音更是低了八度,“人家好像崴脚了。”
真不结实……
周复非常体贴地问,“还能走么?”
姑娘摇头,“好像是不能了,一动就可疼,公子能不能……”
还没说“能不能”怎样,周复已经说了,“那姑娘坐地上等吧。”
“……”这是一个男人该说的话么?姑娘腮帮子鼓起来,“可是你把我撞坏的。”
你纸扎的!
周复点点头,“好吧,那我去姑娘家里一趟,通知一下您的家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来接您了。”
“公子就不能送送人家?”姑娘娇滴滴问。
周复摇头,“不行,你太贱了。”
主动送上门,肯定不值钱,没什么好吃的……很多时候,周复就这么朴实。
姑娘一把推开他,稳稳站那儿,欠身一礼,根本看不出崴脚的样子。“周公子,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
周复摇头,“我认识你吗?”
姑娘一笑,“芸瑶见过周公子。”
“芸……瑶?”周复看看她,“你跟芸熙什么关系?”
芸瑶眨眨眼睛,天真懵懂,不明所以,“公子在说谁?芸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周复仔细打量她一眼,“难道你不是陇上月‘芸’字辈的?”
芸瑶脸有不快,“公子,芸瑶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原来如今清白人家的姑娘都如此热情奔放了,大街上往男人怀里扑……
周复一笑,“‘清白人家’是做什么的?和陇上月一样的营生吗?”
芸瑶有点绷不住了,“公子嘴下积德,芸瑶此来是找您谈生意的,不是听您奚落的。”
“哦,谈生意。”周复点点头,“姑娘打算开价几何?事先声明,超过一文免谈。”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万一这女的顺竿爬,真就一文钱卖与他了……这是多大亏呀!
芸瑶脸蛋涨红,“周公子!”
“听着呢。”周复赶紧逃离吃亏的险境,“姑娘想去哪儿谈,头前带路吧。”
芸瑶深吸几口气,转身往来处走,“周公子,请。”
周复提着东西跟上去。
往前走了约三百步,芸瑶引着他进了一家酒楼,地方不大,上下两层,并不是那些有名的大字号,看着不像提前安排,只是这女人不想走了。
二楼也没有雅间,芸瑶便挑了一张临街的桌子,“公子想吃点什么?”
周复把东西搁桌上,“随便,反正你我都不是为了吃东西。”
芸瑶倒是同意这个说法,唤过店小二,随意要了两荤两素,并烫两壶酒来,“听说公子最近手头有点紧。”
周复笑笑,“就没松快过。”
芸瑶也笑了,“不知公子像做什么营生?”
这样的问题,周复想都不用想,“躺着都能挣钱。”
芸瑶眼睛翻白,“公子玩笑了,芸瑶也想呢。”
周复看着她,很认真地道,“姑娘的确可以啊。”
芸瑶瞬间变脸,青一阵紫一阵,“公子如果再这样,咱们可就没法说话了。”
“那就不说了。”周复起身就走。
“是芸瑶不对。”后面传来咬牙切齿地声音。
周复转头看她。“你怎么不对了?”
芸瑶咬着唇,“公子觉得芸瑶哪里不对,芸瑶就哪里不对。”
“姑娘不要凭空污我。”周复大义凛然,“本公子岂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芸瑶无奈,走前一步跪了下去,“公子恕罪,芸瑶错了。”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周复装模作样地伸了伸手,还没够到人就缩了回去,“好吧,就听你说说。”
说着就要回座,也是这时候,楼下又上来一群人,其时芸瑶仍跪着未起,一脸的委屈巴巴,看在那些人眼里楚楚可怜,当先那个青年顿时火了,“京城都是这样的爷们儿?就只会欺负女人!”
后面的人拉住他,“别多事。”
那青年还是听话的,恶狠狠瞪周复一眼,才和同伴去往另一边的桌子。
芸瑶起身回到座位上,“公子看到了,事不平有人管呢。”
周复心里本来就不爽,听了这话绽开笑脸,“咱再来一次?”
芸瑶瞬间黑脸,“不了,芸瑶打小身子弱,折腾不起……周公子,言归正传,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您也一样。”
周复笑着看她,“你们能给我什么?”
“钱。”芸瑶终于说了一句有诚意的话,“很多很多。”
周复点点头,又问,“你们需要我提供什么?”
钱总不能无缘无故给他。
“便利,我们需要的一切便利。”芸瑶终于有了谈买卖的样子,“您会拿到相应的报酬。”
周复叹口气,大摇其头,“你们大概想多了,真有这样的便利,我早就发财了,还能等着你们来分一杯羹。”
这话相当诚实,芸瑶都挑不出毛病来,“公子所言不假,但有些‘便利’并不是公子想象的那样,很多时候,只要公子帮忙在某个点上敲一下就成……公子做不到的,我们也不会来找公子,您觉得这样如何?”
“不好。”周复摇头,“来钱太慢,不如咱们换个方式,比方说……我入股。”
芸瑶笑了,“公子打算拿什么入股?”
对某人的经济条件,她可是有一定了解的,做小生意肯定富余,可他们做的可没有小生意。
“你们的命。”周复直接了当,“我让你们活着,你们拿钱给我,是不是很公平?”
“你够了!”芸瑶忍无可忍,蹭一下站起来。“不要以为是我有求于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周复还没说什么,不远处那青年一拍桌子起来,指着他大骂,“混蛋!瓜爷平生最讨厌你这种趁火打劫逼良为娼的家伙!”
啪啪!
周复鼓掌。
真是太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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