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奇故作镇定地走进了火车站的卫生间,这里的卫生间十分拥挤,上卫生间还要排队,子奇照着前面人的样子排在后面,他的脑海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一边怀疑这是不是传销组织,一边又确信表哥不会骗他。可往坏的想,如果表哥也是误入传销组织被洗了脑,那该怎么应对呢?他在犹疑要不要买返程票回去,又愧于无法跟表哥交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队终于排到。关上卫生间的遮羞门,子奇有些手足无措。他驻立在里面站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厕所,只是以上厕所的姿势站着。只听到外面一阵喧嚣。
“这人是蹲在宝藏上了吗?不肯起来。”
“这是掉坑里了吗?”
每一句话都刺痛着子奇的心,谁又知道他在里面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挣扎。他莫名地觉得家乡人是那么的纯朴,感慨城里人的冷漠。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以身犯险,这不仅是他对表哥抱有侥幸心理,对传销组织也抱有侥幸心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来了,不能钱没挣到,不能灰头土脸地回去。同时他也做了一些应对措施,他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一张一张地叠起来,别到裤腰带上,别在袜子筒里。在衣服口袋里留了两百块钱。将银行卡压到鞋底的鞋垫子底下,他这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将一根烟放进嘴里,一边抽着,一边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走到表哥跟前,接着被簇拥在表哥身边的那三个人带上了面包车。
自车门关上后,车里面就处于一片死寂。子奇看一眼表哥,表哥也只是神色慌乱的不肯跟他说一句话。子奇这才确认无疑自己入传销组织了。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以前那个忠厚老实的表哥,为何会想到将他拉下水。一路上,子奇都没有找到逃离的机会,他也害怕如果自己不老实,肯定会成为重点关注对象,那他逃离的机会也就少了。他只有在装傻充愣,让对方放松戒备的情况下,才有办法逃走。
因为人生地不熟,子奇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条街,绕过了多少弯,他们来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里虽然陈旧,但收拾得干净,墙面是用砖头砌成的,院子里坐落着一排破旧的房子。当子奇走进房子时,他惊呆了,房子里是一排排的小凳子,几乎坐满了人,前面还站着几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他们的打扮完全跟这个环境不搭干。桌凳上几乎坐满了人,他们个个摇头晃脑,口里念念有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来到北部湾,一天一万五。不发展没有钱,发展才是硬道理。”
看着他们一个个神魂漂移的表情,子奇配合地坐在人群中,也装作很认真地听着“导师”的课。“导师”在台上喊得激情澎湃:“人见人爱;永不消失!傻瓜进来;人才出去,穷人进来;富翁出去。自动赚钱机器。就是这么牛!”
子奇心想,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只知道钱难挣,屎难吃。但是他却没见过这种好事,他也不相信。虽然在学校里学的知识少,但在社会大学里学得多。
因为新来,子奇被所谓的“导师”叫上前,没收了他口袋里的两百元钱。才放心地让子奇坐到人群中听课。这几十号子人竟然都疯狂地想要通过钱生钱的方式发家致富。台上的“导师”讲得激情四射,台下的人听得热血澎湃。
子奇凑到表哥跟前问:“你不是说开车吗?怎么来听课了?”
表哥神色紧张地说:“你先听课,这个赚钱比开车来得快,来得容易。”
子奇说:“我看你是魔怔了,天上有掉馅饼的,不是你和我能捡上的。你给我老实说,这是弄啥哩?”
表哥低下了头,子奇心里明白,也没有再追问。
进入传销组织的第二天,子奇仍然装得老实巴交地坐着听课。只要他出去上厕所,就被有人跟保镖一样盯着。子奇也没有逃跑的意思,他老老实实地上完厕所,再回到听课的地方,听着“导师”所谓的用钱生钱的方法。子奇虽然是个农村人,做过很多小生意,也没做成大生意,见过人经过的事也不少,他就不相信有这样的方法。见过捕鱼捕虾富的,没见过捕鲸富的。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子奇混在那一堆眼神里充满贪欲的人群中,看着不是太显眼了。在“导师”看来,他已经被成功洗脑,已融入了他们这个想要空手套白狼的圈子。
到了第五天,子奇去上厕所的时候,对方已盯得不是太紧,盯梢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一个,或者是新来了他这样的下线,人手不够吧。但子奇觉得这是一个逃跑的机会。在这几天里,子奇上厕所的频率也非常高,他跟身边的人说自己有尿频的毛病。仅来湖北武汉几天的功夫,子奇觉得自己都有做特务的警觉了。而这样的形象,和那种紧张的情景,都是他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这是带院子的民宅,卫生间不在房子里,与房屋是独立的,院墙是用砖砌的,不是很高,子奇目测可以爬上去。子奇也勘察好了逃跑路线,趁着那一个陪他上厕所的人不备时,他爬上了墙,逃了出去。但是也很快被盯梢的那个人发现,那个人叫了其他的人,总共有三四个追了出来,子奇从小在山沟里长大,别的本领不敢逞强,跑起来比兔子还快。那三四个人,拼了命地跑,也没能追上陈子奇。子奇一会儿功夫便将那几个人甩开了。幸好身上藏了钱,才不至于让自己举步维艰。子奇找到了一个招待所,老板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也非常面善。子奇在招待所里住了两天,这才让自己受了惊吓的心绪平静了下来。他到现在还恍惚在梦中。他没事的时候下楼,一边喝水一边跟招待所的老板聊,侧面打听传销组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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