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随着那几道长箭射过来的当头,妙音却并不以为然,毕竟裴景承皮肉之下埋了情蛊,自然是事事以她为首。
如今没有她的指令,单凭那位公主的一句话,裴景承根本就不可能会动弹,也就只能成为她的盾牌。
可是妙音并不知道,俯身那两个字对于裴景承来说,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指令。
幼时裴景承被虏进过土匪窝,九死一生以后,郑晚瑶便跟他立下过规矩,但凡说出这两个字,被要挟的时候便得侧身躲过。
只是裴景承一开始总也记不住,后来挨了不少箭伤后就能熟料记住,甚至到了后面形成了条件反射,但凡郑晚瑶抬手射箭或是说出那两个字,他便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但见郑晚瑶话音刚落的同时,裴景承身体便比大脑率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微微俯了身。
妙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
但她几乎是在长箭射过来的刹那就往旁边躲,然而即便妙音反应得再快,脸颊也不可避免被那几道箭擦伤。
不同于上次裴景承带来的伤害,郑晚瑶这几箭原本就是冲着她的脑袋去,再加上电光火石之间根本就让人反应不过来,所以妙音瞬间就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我的脸……!”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但见上面全部都是血,不仅如此,原本就受过伤的右脸,此刻血肉翻飞已经深可见骨。
妙音原本含笑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她面无表情站在裴景承身后。
“种了情蛊你都不能乖乖听话,看来你是真的很爱她。”
妙音说出来的这句话看似是在问裴景承,然而实际上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这么喜欢,那你不如为她去死。”
她吐气如兰对着裴景承下指令。
“站在上面射杀了她,然后你再跳下去。”
妙音说完这句话的同一时间,裴景承手指便已经缓缓拉开了那把弓。
情蛊最折磨人的地方就在于,明明大脑清醒,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去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
而妙音这个指令也已经完完全全背离了游氏双生子的要求,毕竟那俩兄弟只是要求她利用情蛊让郑晚瑶对裴景承彻底失望。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让妙音杀人。
但对于妙音来说,没什么比这更能报复人。
郑晚瑶此刻并不知道城楼之上,那疯女人对裴景承说了些什么话,那几箭虽然并没有射穿她的脑袋,但是上面残留的毒素很快就会让她无法支撑下去。
郑晚瑶攥着弯弓面无表情道:“你想要什么?”
没有人会毫无来由就做出这种事情,而妙音娘子这号人物,也向来跟他们毫无关系。
苏勒王已死,整个契丹都成定局,妙音很明显不是他们的人。
可是那城口之上的女人,她只是将指腹上的鲜血擦在了鬓边的那朵夹竹桃上,于是粉白的花瓣霎时间就多了抹猩红。
“我什么都不要。”
妙音再抬头的时候笑靥如花,却让人不自觉感到阴森可怖。
“我只想要看看,裴小将军到底是会听你的话,还是会听我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事情,明明裴景承都已经中了情蛊,然而身体反应却还是会不受控制。
妙音也根本不相信什么狗屁情爱。
而在不远处,游黎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哥哥,她完全没有按照我们当初说的来。”
游珩冷冰冰道:“如果早知道她这般肆意妄为,当初就不应该放她出来。”
很明显两人都意识到了严重性。
妙音娘子做任何事都让人琢磨不透,完全就是凭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行动。
如果不是借由毒素威胁她,女人恐怕根本就不可能会听他们的话,可是如今看来,妙音像是连死都不怕了。
游黎握了握手中拳头:“不行,我得去杀了她才行,不然姐姐绝对不会原谅我。”
游黎从始至终想的都是让裴景承移情别爱,让郑晚瑶对这位青梅竹马失望。
可如果裴景承死了,那他就是郑晚瑶一辈子的白月光,毕竟活人哪能跟死人争?
游珩却低声道:“晚了。”
他坐在轮椅上的时候,那双乌青眼瞳看起来冷得像冰。
“如果裴景承死了,妙音迟早会落网,我们的事情也会暴露无疑。”
游珩从前也不是没杀过人,神庙中那些用来祭祀的奴隶们被神使开膛破肚后,有些还会苟延残喘着痛快哀嚎,甚至求着他给个痛快。
明明是大神官,可他手中却不知道染了多少鲜血,游珩自己都已经数不清。
但这还是唯一一次,要想想该怎么救下讨厌的人。
“阿黎,三丈高的距离,如果你的双手断掉,她或许也还会生出一分怜悯心。”
游珩薄唇微启,他说出来这种话的时候,似乎只是在说些家常便饭的简单事。
“至于妙音,我会去清理。”
游黎沉默了会道:“哥哥和我想的一样。”
他原本就和游珩是双生子,所以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游黎起身的时候垂落在胸前的长辫微微晃荡,以至于上面穿插的翠珠发出啷当悦耳音。
“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位所谓的青梅竹马,可是这样做的话,姐姐应该会看我一眼。”
游黎看上去似乎有些苦恼。
他并不怕如果接住裴景承的话,那双手随时都会断掉,唯独只要想到郑晚瑶也会为他注目,一颗心便怦怦跳。
而此刻的裴景承已经站在了城墙之上,他手指搭在弓箭上紧绷着,指节泛白,像是在与什么抗争一般颤动。
裴景承眼底氤氲出猩红色,他浑身戾气让人感到极为可怖,可是现在连转身都做不到,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让郑晚瑶离开这里,也更想要撕碎身后那个女人的脸!
指节往后拉弓搭箭的时候,裴景承脸色惨白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颤着嗓音最后只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走……”
可是已经太晚了。
妙音手中琵琶宛若魔音贯耳,锐利无比的金箭在刹那间便朝着郑晚瑶而去。
妙音自然很清楚郑晚瑶身边有很多人,那几箭或许并不足以对她造成致命伤害,所以才特意让裴景承站在城墙上摇摇欲坠。
“裴小将军,你就好好看着她会怎么选择。”
妙音最喜欢的便是看人撕下伪装。
郑晚瑶如果闪躲的话,裴景承射箭的同时便会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救人。
如果不躲不避,妄图利用这间隙去接住裴景承的话,那一箭非但会要了郑晚瑶的命,而且裴景承的重量足够会让她双手断裂。
可是郑晚瑶却毫不犹豫选择策马狂奔。
“太傅,拦住那些箭!”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已经冒着箭雨往前。
而裴景承指甲嵌入弓箭后血迹淋漓,他像提线木偶一般踩进虚空,紧接着就不受控制从那三丈高的城楼跳了下去。
迎着凛冽的风,裴景承毕生都难以忘记。
三丈有多高?
弹指间便能从高处坠下,非死即残。
可是真正跳下去的时候,他却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时间骤停所有都变得很慢,慢到他只能看见郑晚瑶那双向来冷漠无情的眼睛,在那一刻也会有惊慌失措。
从他手中射出去的那几道箭,其中一支甚至没入了郑晚瑶的右肩,可她却没有丝毫停顿。
坠落的瞬间他听见那道颤音。
“裴景承!”
一如许多年前那样,少女揪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却总会猝不及防大声吓唬他。
原来他们都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
裴景承目眦欲裂,眼尾滚下血泪。
阿瑶,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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