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竟然被个娈童所迷,已经不辩事非了么!这个叶长生,实实可恨!”秋姬纤白的十指抓着锦被,眼中尽是狠戾之色。
“姬莫要与那娈童置气,那个人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怎么能与姬相提并论?姬出身高贵,如天上明月,岂是那等卑贱如泥的人可比?既然他如此不把姬放在眼中,姬再想法子教训他就是,千万莫要因着那等人气坏了身子!”那跪在榻边的婢女额头点地,说得很是诚恳。
秋姬倒是给这话点醒了,她慢慢平静了气息,微眯着眼道。“是这个道理,他这一脚,如何我也要还报回去,让他好好儿得些教训!”
“姬说得极是。”
“晚间宴席是不是在辟公子府?设在何处?”秋姬一扬下巴,冷冷地道。“去打听好了,报来我知。”
“是。”榻旁的婢女赶紧爬了起来,快步走出门去。
“叶长生,这一回,看你还能使什么花样!”秋姬捂着胸口,咬着牙说罢,又吩咐屋内一个婢子道。“你,去找华夫人,去她面前哭诉,便说我在府中被娈童所辱,伤了身子,生死不知!”
“是!”
秋姬侧过头去,看向透光的窗纸,喃喃道。“我守了郎君这么多年,怎么可以让个男子平白得了宠爱?谁都不可以夺去公子,绝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地上的婢女都缩作了一团,安静的屋内,只有秋姬那带着疯狂的呢喃声辗转回旋。
……
换上了新做的棉袍,叶子仪神色恹恹地跪坐在车内,刻意贴近了门边,跟公子成保持了最大的距离。
想着秋姬那险毒的用心,叶子仪心情越发的不好,不觉就嘟起了小嘴儿,不时去抓后背发痒的伤口。
衣服穿得紧,叶子仪又不能动作太大,这手伸到肩膀上就再也够不着后头了,抓挠了半天也抓不着痒处,她气得一用力,左手动得狠了些,牵住了左肩的伤口,直疼得‘嗞’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刚结痂,别碰。”公子成见叶子仪在那儿如同个猴儿一般呲牙咧嘴地抓来挠去,忍着没让唇角上扬,淡淡地道。“过来。”
磨蹭了会儿,叶子仪极不情愿地挪到公子成脚边,抿着小嘴儿不说话。
公子成抚着她顺滑的黑发,淡淡地叮嘱道。“阿叶,公子辟处人多且杂,宴席中,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既如此,公子何不带旁的姬妾去,不要带我去就是了。”叶子仪一时嘴快,心里想的话便说了出去。
“你不是我的新宠么。”公子成不着痕迹地盯了眼她的背,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我算哪门子新宠?保姆还差不多。”叶子仪小声嘀咕着,被公子成摸着脑袋,倒是忘了背上的痒痒了。
“秋姬随我多年,不曾犯过大错,过些时日她明白了,也便不会寻你的不是了。”公子成说得很慢,好像是怕叶子仪听不懂似的。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吗?这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的女人吃醋可是做了好大一出戏呢,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要她的命啊,过些时日,这家伙还想她在公子府待到什么时候?
“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客气了,您那姬妾,惯会作戏的,若是我不踹了她,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她许是爱慕公子是真,憎恶我也是真的,公子还是早日放我离去吧,省得受这些小人的气!”叶子仪是真的气还没消,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他护着他那美姬,她可不想。
“你何必与她置气?”公子成手上的动作一停,眉头轻皱。
“公子不是受气的那个,自然不知晓我的委屈,我这人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他日再伤了她,公子莫要怪罪我就是了!”叶子仪可不相信那秋姬会就这么罢手,下次再敢打她的主意,她可就不止回这一脚了!
“阿叶!不可如此善妒!”公子成坐正了身子,脸色一沉。
“我只是说说,公子跟我摆什么脸子?公子那些姬妾,便如此宝贝么?”叶子仪没想到公子成会这么说她,他的那些女人,可是有多金贵?连说都说不得了?
“阿叶,休要任性。”公子成口气明显不好了,隐隐有了怒意。
“我哪里有任性?公子便如此不顾阿叶的安危么?”叶子仪咬了咬唇,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她这是自保啊,他不能在府中护着她,还为什么说她任性?
“此事休得再提!”公子成闭起了眼,呼吸有些重,这种后宅拈酸吃醋的小事,实在不是他擅长处理的,而这个小家伙偏又这么不安份,实在让他有些头疼。
叶子仪还要跟他理论,抬头见他闭着双眼,明显不想再谈及此事了,不由更加气闷,当下起身爬到车门边,抱着膝盖独自生起闷气来。
她实在没想到,公子成会这么护着秋姬,一想到那个女人几次算计自己的事,叶子仪就忍不住去瞪公子成,都是这厮害的,那么多女人了,干嘛还要招惹她?真是……岂有此理!
……
临近申时马车才到了公子辟府中,这一回倒是没有车马接送了,两人随着迎客的奴仆进了府,直奔了举宴的殿阁。
公子成身高腿长,没一会儿便把叶子仪落下一小段距离,叶子仪正赌着气,也不去追赶,不多时便给跟丢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庭院里,叶子仪越想越生气,干脆一转身,决定照着来路走回去。
“哎……”刚一转身,一个黑影便到了鼻子尖儿前,叶子仪赶紧后退了两步,向着那人施礼道歉。“失礼失礼。”
这种王公贵族出入的场合,她可不想惹事,况且她现在的身份也太过低微,真要冲撞了哪个大贵族,怕是公子成都保不得她。
“是你?”
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叶子仪忍不住抬起头来,向那人看去。
凤目剑眉,薄唇紧抿,接近金色,有点儿淡的眼睛……这不是十二个时辰都不会乐的轩么?他怎么也来了?
“轩?你怎么来这儿了?”叶子仪可是高兴坏了,多少天没见着熟人了,虽然这个不太熟吧,可就冲着他是越人的朋友就足够让她开心了。
“受了宴请,前来赴宴。说起来,也多日不曾见你了,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越人不当受邀,你是如何进来的?”轩说着,把叶子仪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拧眉道。“你这气色实在是差几日前多矣,病了么?”
“没有。对了,这几日你可见过越人哥?他可好么?”叶子仪十多天没见到越人,也不能通个消息,倒还真有点儿想他和勇了。
“你没在越人府中?过来这边。”轩看了眼周围来往的宾客,把叶子仪胳膊一拉,两人穿入了路边一片假山湖石后的小径,见离人群远了,他这才放开了叶子仪道。“出了什么事?”
“一时半刻说不清楚,总之我被公子成困住了,轩哥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就长话短说了,烦你跟越人哥说一声,便说公子成欲强留于我,让他尽量找个法子与我通个消息。”叶子仪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今天能遇到轩,她怎么会放过求救的机会?
“你……难道就是那个叶长生?”见叶子仪点头,轩顿了顿道。“不是你自愿投奔公子成的么?”
“哎呀,是他诓了我的,这事儿我现在说不清楚,总之轩哥哥你告诉越人哥就是了,他会想法子的。”公子成和她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叶子仪哪里有闲功夫跟轩解释事情的始末?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联系上越人。
“阿叶,公子成并非是你惹得起的人物,他是齐国公子,母亲是大梁先王最喜爱的安庆公主,连现在的梁王都是他的表哥,而且此人文武全才,在齐地与大梁都有圣名,他虽是仁德,却是有仇必报的性子,惹怒了他,越人便是陈国贵胄,也难抵他的报复,你可想清楚了?”轩倒是反应极快,给叶子仪分析了个透彻。
“我知道。”自打离开公子成身边,这三年来,叶子仪也算是把公子成的背景弄得一清二楚,他的身份有多高,她也是一清二楚,所以她一直努力远离他,就算是这一次来建康,她也是选他每年回齐国封地的日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还是给遇上了。
“我也是一国公子,不若如此,我先与公子成讨要你试试,若是他肯,我接了你回去,再送到越人府中也就是了。”各国公子之间互换讨要娈童美姬,本就是常事,所以轩这一说,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也是公子?”叶子仪有点儿意外,想到公子成,她不由垂下眼眸,公子成,他还念着在她身上找到《荆公密要》和宝图呢,怎么可能会让出她去?“他不会应的。”
“若真如传言一般……”轩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他若真是强占着你,不肯罢手,只怕没人能够助你。”
“我会再想想法子,轩哥哥,就麻烦你改日跑一趟,只管告诉越人哥就是。”叶子仪倒是不指望越人救她,这两年她跟着卓老的儿子学做生意,也不是白学的,手里也有几个得用的人,自然不用越人出手。
“也罢,既然非是你自甘情愿,我们试一试总是没错,一会儿我向公子成讨要你,你不要作声也就是了。”轩说罢,对叶子仪道。“我先走,你一会儿再出去罢。”
“多谢了。”叶子仪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对着轩一揖。
“不必了,你好自为之。”轩点了点头,绕道另一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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