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节转瞬即过,赶到三月中,阳城的天也变得阴霾多雨起来,时不时地一场雷雨,直是让务农的百姓喜忧参半。
喜的是春雨下降,对耕种可有百利,忧的是这天雷每年都要劈着几株树木引发火情,以至于人们不得不忧心度日,祈祷能平安过了春雷的季节。
三月十六,又是一场雷雨来袭,天空从平旦时分便开始阴沉压顶,密集的雨水打在屋顶,啪啪之声如同洒豆,人们躲在屋内,听着那雷声风雨声,直是忧心那一道道天雷又引燃了哪处屋宅,烧去了哪户的家财。
“咔咔咔,嘭!!”
忽然间,一道如光蛇一般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天际,一声炸响突然而来,直震得地面都抖动起来,人们惊恐地出门观望,却见又一道闪电劈向了西楚河方向,紧跟着,又是一声震天巨响,眼看着一股浓烟便升了起来。
“不好了!大火劈了河神了!”
也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看热闹的人们吓得纷纷回屋躲避,生恐招惹了上天,将灾祸降到了自家头上。
风雨大作,这雨下了小半日,终于在近申时停了,见到天上乌云渐散,附近的村人纷纷结队出门,直奔着那天雷下降的地方涌去。
虽然经过了大雨冲刷,可是隔着湍急的河水,那河中小岛上浓浓的烟雾火光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人们围在河岸,不住地向着那岛上张望,正交头议论时,陡然间,就见一束金光自烟火中闪过,直耀得众人眼前一花,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丝竹乐声响起,飘飘荡荡地在人们耳边,好一会儿才随风散去。
“苍天显灵了!”
人群中有人哑着嗓子高喊着,随着这一声喊,河岸边一众人中,立马有十多个人忙忙地跪了下去,对着那处火光膜拜,不多时,岸上便呼拉拉跪倒了一片,杂乱的呼喝声越来越响,把那仙乐声都给盖了过去。
见了这样的大异象,人们奔走相告,呼朋喝友,不到一个时辰,那处河岸己是聚集了两三百人之多,更有甚者,拿了黍米鸡鸭投入河内祈福,真是好一通混乱。
消息很快传到了官府,日暮时分,一队尖刀快船从上游驶来,十多个府兵上岛查看了一番,却是很快又驾船离去了,倒也奇怪,虽然那快船离去,岛上却是留下了四个府兵看守,一时间岸边上人们议论纷纷,都是守在原处不愿离去,想要看个究竟。
这些看热闹的,颇有几个胆大的,也不知是谁弄来了一条渔舟,趁着天色渐暗,三四个后生乘舟绕到了那岛后头,上到小岛上看了个清清楚楚。
待到那几人回来,阳城天启箴言的巨石现世的事不径而走,转眼间便传遍了整个阳城。
……
华灯初上,月朦星淡,叶子仪坐在阳城的一处小酒肆中,慢慢地品着手中的酒水,听着酒肆内一个汉子描述那西楚河内的异象,唇角微勾。
一切都很顺利,天时地利,如今人和也有了,这件事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邺城,那向氏,再也不能利用丰城的石头作文章了,接下来,就让汾城的“天石”也隆重出场吧,也该让那齐后好好头疼一番了。
“小郎,咱们几时动身?”坐在叶子仪身边的阿四满脸喜色听着身后的人们感叹,忍不住地偷笑。
“现在就走吧,正是热闹的时候,咱们也顺道去瞧瞧。”叶子仪也是心情大好,带着阿四和两个游侠打扮的侍卫出了门,坐上一辆牛车便奔着城门而去。
阳城通常日入时分便关城门了,因着天启降世这一奇闻,今晚关城门的时辰都措后了许多,公子汤不在城内,阳城守军一时也不能把那一人来高的巨石从岛上弄出来,是以派出了不少兵丁到西楚河岸,这一路行走,总能见到几个拿着火把奔来跑去的骑士。
叶子仪冷眼看着这些兵士,脑中算计着汾城接下来的动作,随着牛车晃晃悠悠地到了河边。
河岸边,祭祀求福的人络绎不绝,岸上火堆处处,人们谈笑议论,俨然就成了个大型的聚会。
指挥着牛车绕过人群,叶子仪和阿四几人到了一处隐蔽的苇岸边下了车,寻了自家的小船驶进了河道。
眼前天水一色,如同墨染,看着不远处那火光熠熠的小岛,叶子仪站在船头,迎着微凉的河风,眸光慢慢飘远。
这一步算是走得顺利,下一步才是最关键的,汾城一事,她一定要让向氏动动筋骨,折折羽翼,也让那齐后尝尝被人陷害的滋味!
“女郎,河道都给封了,咱们去汾城,怕要绕道而行了。”钟老叔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把一件披风搭在叶子仪身上,与她一道望了望那小岛道。“不出半月,公子汤便能入邺城了。”
“嗯,想不到无心插柳,倒是给了公子汤一个机会,这也是天意吧。”叶子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回头对钟老叔道。“等出了阳城,老叔先回丰城去罢,咱们都出来了,丰城没个人照应,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我也是想跟女郎说这事,咱们庄子里养着那几十号人,总是没人管着怕是会惹出事非来,既如此,老奴回去便是。”钟老叔说罢,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对叶子仪道。“女郎虽然为公子冒了风险,只怕是公子不知其中凶险,白白浪费了女郎的心意,你看……要不要让他们……”
见钟老叔指着舱内,叶子仪转瞬明了,钟老叔是怕这事公子成不放在心上,想让那些侍卫传话,替她标榜功绩呢。
“不必了,我是阿成的人,帮扶他,不是应当的么?老叔,我知你是好意,只是,真的不必那样,我的心意,他都知道的。”叶子仪微微一笑,对钟老叔道。“老叔回去好好看管那些庶人吧,不必担心我了。”
“唉,也罢,咱们荆氏的家主啊,都是真情真性,女郎与老郎主一个模样,公子成得女郎看重,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唉,女郎,夜深了,入内歇一歇罢,不要受了凉。”钟老叔叹息了几声,见叶子仪不动,转身进了船舱。
叶子仪看着他进去,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墨染的夜空中那明灿的星子,看着那其中最为明亮的北斗星,她弯唇一笑,喃喃地道。“阿成,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平安的。”
……
大齐的这个三月,过得十分不平静,先是接连有天启巨石现世,后又有流言蜚语铺天盖地,闹的不可开交。
而向氏呢,族内又因着在本家地界内出现的天石吵得不可开交,直是吵到了邺城齐后的桌案之上。
“啪!”
一卷竹简被狠狠地摔在雕了牡丹花纹的紫檀案几上,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一个三十多岁,宫妆锦衣的美人站在华丽的榻几后,眉目倒竖地瞪着那几上的竹简,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双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些无用的畜牲!为着表功,这种时候,连向氏的颜面都不要了!还敢求告到我这里来了!混账!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王后息怒!”这美人话音刚落,大殿内的宫娥内侍便惶惶地跪了一地,那美人恨恨地瞪着他们,眼看就要发作。
这时,坐在下首的一个素衣少女见势不妙,赶忙起身挥退了宫人,上前对着齐后一礼道。“王后且息怒罢,那都是些眼光短浅的,王后若是厌烦,不理会他们也就是了,何必为着此事动气,伤了贵体?”
“阿芙,非是我心狭,你看看,你看看!事到如今方才知道,我向氏子弟,竟一个个都成了追名逐利之辈!愚钝之极!你说!今后我怎么指望他们助扶央登帝?怎么保住咱们向氏的荣华昌盛?”齐后气得咬牙,抖手指着几案上的简书道。“你看看!看看吧!”
那叫阿芙的少女上前拾起几上的竹简,打开细细看了一遍,秀丽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确是过了。”那阿芙把竹简轻轻放在几上,上前扶着齐后坐下,优雅地跪坐在她身侧柔声道。“王后不必忧虑,既然他们让王后做主,王后给他们做主也就是了。”
“此话怎讲?”齐后气息平复了些,一脸疑惑地看向阿芙。
“王后,向氏子弟众多,这几人只能算是嫡子中的平庸之辈,其母也非显赫之人,大可不必理会,既然他们愿听王后凭断,那王后大可让那旁支的向昆押送天启巨石啊。”那阿芙顿了顿,妙目一转,再度柔声开口。
“如此,一来能让这几家知晓王后威仪,二来,那向昆之母是溪夫人的妹妹,这样一来,溪夫人不也承了王后的恩惠么,那向昆据传也是通透知礼之人,比那几个嫡子要得用得多,若为王后所用,必然能助太子一臂,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听那阿芙说完,齐后面色稍霁,她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脸上有了些笑容。
“不错,就让那向昆押运,溪夫人是褚将军续弦的夫人,听闻她素来与妹妹交好……嗯,便就这么办吧!阿芙,取锦帛笔砚来,我这便回复族老!”齐后越说越开怀,直是双目都绽出了光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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